悄声啟动,澈苏身下的越野车很快加速,平稳而沉默地疾驰著。安静地坐在后排上,澈苏眼前一片漆黑。
——封闭的车厢里,光线本就极暗,何况他的眼睛刚上车时,就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眼罩。
手腕和脚腕上被快速戴上了好几层电磁镣銬,反复的加密和密码确认,比在”薇安号“上那种简易的镣銬复杂了太多。身边是两名身材高大、气息凌厉的联邦特工,虽然整个过程中完全没有对话和交谈,可澈苏依然能感到这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沉重压力。
怔怔闭著眼睛,澈苏心中有点茫然。
完全陌生的星球,没有一个朋友和亲人。身边全是虎视眈眈的敌人,前方是可想而知的拷问和酷刑。
不是不害怕的,偶然想一想将要面对的事,他甚至不太敢继续。自己吓自己,有什麼意思呢?又或者,有什麼用处呢?
这条无声前行、驶向无尽黑暗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
可再长的路,都是有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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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不过是过了一小会,越野车停下了,他身边的两名军人,沉默地一左一右架起了他。没有取下他的眼罩,澈苏被带往了前方不知去向的地方。
走了不过几十米,隐约的某种声响惊动了澈苏。侧耳听著那熟悉的声音,他恍然:小型舰艇的预啟动电机声。
斜斜的阶梯,缓缓升起的通道。虽然一直无法看到任何事物,但是澈苏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件事。联邦人首先决定的是,将他送回到联邦所在的哥达星,而不是留在这里立即进行刑讯和拷问。
——这是对的,在联邦人的大本营进行对他的逼问,才是最稳妥的行為。
缓缓的升降梯一顿,停住了。察觉到中间这个一直沉默顺从的帝国年轻俘虏驻足不前,两个联邦特工迅疾无比地稳住身形,眼中都是厉光一闪。
他们身后,几名沉默肃杀的同事也一起无声停下,手中下垂的枪械悄然抬起,警觉地看著舷梯上停下的那个少年。
……身上有点凉意,澈苏沉默地回过头,被蒙住的眼睛,没有焦距、没有目的地望向了天空,似乎想最后感受著什麼。
费舍星上空的星光,比密云遮蔽的南苏星明亮了这麼多。刚刚被蒙上眼罩的一刹,他看见了满目的美丽星辰。
就算是同样的陌生,这里,起码还有一半领土上驻扎著帝国的军队。战事一直胶著,这同一片天空下,应该有他熟悉的战友和同僚们,停留在这个星球的另一边。
他们中,有人在这一刻,也在看著空中的星云吗?
锡安,欧连,艾伦。
维斯塔上校,兰斯学长。……还有,弗恩殿下。
他有一直坚持在费舍星的前线,还是早已回到后方督战了呢?脑海中,帝国的皇太子殿下那张严肃到近似冷漠骄傲的脸浮现出来,如此清晰,却也如此英俊温柔,远远地凝视著他。
无情却似多情,遥远却又亲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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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眉对视一眼,两名近身看押澈苏的特工终于有点不安,正要强力胁著中间的这个帝国俘虏停止这无声的顿足回望,却在同时有那麼一刻短短的一愣。
——那个年纪尚轻的帝国少年,虽然最明亮的眼睛被遮掩在宽大的黑色眼罩下,可依旧辨别得出面容柔和,轮廓依稀秀美。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一直紧抿著的唇角,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衬著他清瘦的肢体,安静的身影,不像是一个身陷囹圄的战俘,倒像是一个快要远足旅游的离家少年。
没有再做出什麼异样的举动,澈苏顺从地由著身边的特工带著他,上了舰艇。走了几十步,肩头被轻轻一按,他坐在了一条长长的皮椅上。”咔嚓“一声轻响,某种机关或者门锁落下的声音。
静静等了片刻,身边依然只有那两个特工逼人的气息弥漫在四周,没有人来给他除去眼罩。眼前一直是一片漆黑,特制的眼罩虽然柔软,可连鼻翼边的缝隙也封得极严,一丝光线也漏不进来。
这样也对,他们是在怕自己眼睛可以看到东西,会增加逃脱的可能。心里微微苦笑起来,澈苏终于确定自己的困境是如此窘迫。看不见电子镣銬的那些锁扣和密码键,就算有再高明的手段,怕也是没有什麼办法对付它们。
只是,这种黑暗,太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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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力就格外清晰。屏息听著身前不远处的各种细微动静,澈苏一一地分辨著。
舰艇终于啟动的沉闷轰鸣,起飞前最后一串舱门闭合、机械传动的声音。身边两名联邦特工佩戴的电子仪器极轻的电流,还有他们偶尔起身时的衣料摩擦声。
没有人和他攀谈,没有人来向他解释任何事。应该是有专人负责他们的饮食和起居,澈苏清晰地分辨出,第一次进食时,左边那名特工只是微微欠身,下一刻,食物就送到了他的手边。——应该是在极為狭小的空间里,关著他们三个人,递送饭菜的窗口,就在伸臂可触及的范围。
……就连吃饭,澈苏身上的所有镣銬都没有被打开,眼罩更是依旧冷酷地没有被除去。嘴边,被递过来一块块简易的压缩食物和瓶装流质,U8省却了一口口喂饭的麻烦。
安静地就著身边递过来的那只手,澈苏默默地进食。距离上一餐已经过了很久,肚里有点饥肠轆轆。
按照费舍星和联邦哥达星的距离来推算,这段旅程,应该也有四十多个小时。连接哥达星和费舍星的跃迁带会在十几小时后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