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点茫然,弗恩看向了自己的皇弟:“为什么?”
一直直呼澈苏姓名的弗恩,再没有喊过那个名字,取代的称呼,变成了“那个人”。
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忽然捂住了脸,双肩慢慢耸动起来,弗恩忽然反应过来,兰斯……在哭泣。
“他不仅骗过了所有人,还骗得梵重为了救他……战死在费舍星的太空里。”猛然抬起头,眼中泪光俨然的兰斯,再也隐藏不住湛蓝眸子中的巨大伤悲,“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澈苏看到梵重的机甲拦在你们面前化成灰烬时,是暗自得意呢,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内疚?”
慢慢埋下头,兰斯素来温柔的声音,竟然带了痛苦到极点的颤抖:“哥哥……我头一次这样恨我自己。假如不是我最开始被他的演技蒙蔽,假如不是我和萨尔教授一起力保他,他也不能接近机甲设计核心,不能进入帝国军队。梵重说不定就不会死,对不对?”
悲痛的哽咽一点点泻出牙关,兰斯哭得像个孩子:“哥哥……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梵重冲上战场前,我甚至还在讥讽他因为嫉妒澈苏而见死不救。哥哥……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会痛苦得想要裂开,像有尖刀在反复戳刺。”
静静听着,弗恩就没有表现出刚刚那惊鸿一瞥的暴怒,也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很久后,他才僵硬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兰斯胸前的帝国徽章。
“兰斯,我向你保证,我会把那个人亲手抓回来,带到你面前,让你问他一句。”他轻声道,“你可以问问他,当他回到他的联邦后,有没有偶尔想到过梵重?”
“哥哥你呢?”兰斯神色有些怪异,“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问?”
一瞬间,兰斯似乎看到了哥哥那原本冰蓝透明的眸子里,暗色涌动,似乎是最凶险的星云暗流。
“我没有什么话问。”他淡淡道,转头不看兰斯。
“哥哥……假如他被抓回来,你要怎样对他?”兰斯忽然脱口而问。
犹如雕像一般静默,弗恩没有回答这似乎很简单的问题。
哥哥,就连你自己,也没有想好吗?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兰斯黯然。
良久后,帝国的皇帝陛下微微摇头,眼神重新有了疯狂的意味。
“兰斯,我有点困扰。”看上去依旧冷静的弗恩脊梁挺直,慢慢道,“假如说你的情绪是伤心和难过,那么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的情绪该叫什么。”
是的,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焚烧着的感觉叫什么?一边幻想着用最残忍的酷刑处死一个人,一边又奇怪地总是回想着他和那个少年在一起的温暖片刻;一会儿想要疯狂地报复,一会儿却又茫然不信,觉得不过是做梦。这种类似精神分裂的感觉是什么?!挫败,羞辱,痛苦,茫然?
……都有,都是,可是远远不足以形容所有!
所以,他需要立刻把那个人抓到眼前,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话要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是在所有人面前,冷眼看着帝国最残忍的刑罚折磨他,还是自己亲手一枪,干净利落地打爆他的头?可无论是什么,他都需要立刻了结这件事,不然他会彻底沉沦进一个悲哀的境地,就像刚才那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暴虐和阴暗,无法坚守二十多年来一直遵从的理念,变成一个彻底的暴君和疯子。
这是不对的。他自己是如此清晰地知道,这不是刚刚过世的父亲的意愿,不符合身边所有帝国臣民的期许,甚至连他自己都深深厌弃自己。
可是他控制不了,只要那种焚烧心灵的感觉一日不熄,他就一刻不得安宁。
整个联邦却在一夜之间,陷入震惊和激愤!
网络和媒体上,电视和新闻中,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被一篇帝国檄文所占据,群情沸腾,舆论哗然。
五百名联邦高级战俘的名字和近照,再加上刚刚在帝国大搜捕中掘出的八名联邦地下间谍,总计五百零八名犯人,被帝国人嚣张而无情地放入联邦民间网络,没有做更多更详细的说明,甚至不屑于用稍微委婉的外交言辞,只有一行血淋淋的蛮横要求被加在后面,触目惊心。
——交出间谍澈苏,五百多名战俘即刻释放。十天内不能见人,视同贵方拒绝停战协议,帝国将处死战俘,负责归还遗体。
帝国人疯了吗?!
开战这么久,双方都守着基本的底限,不虐杀战俘、不使用过分残忍的生化武器,这是双方默认的原则。大家争的是资源和生存空间,而不是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街头巷尾,报章媒体,任何一个能发出声音的场所,都选入了短暂震惊后的激愤。联邦军方和议会第一时间做出了激烈无比的反应,用最严厉和言辞做出了强烈抗议和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