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声顾不上跟他生气,在马路旁边也不好跟他说什么,只叫了一声孟老板,说:“许久不见。”
孟青脸色发青,把他拉到路边,问他,“傅先生他们不是都去重庆了吗?你怎么还在上海?”
傅玉声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大的火气,轻声说道,“不要在这里,我们先找个地方说话。”
孟青急匆匆的把他带到了慈云寺的那栋老房子里,韩九也在,看到他来,吃了一惊。孟青吩咐韩九在外面看着些,又把大门紧闭,弄得傅玉声也紧张起来,说:“怎么了?”
孟青焦躁的说:“三爷,杜先生都已经去了香港,你也赶快走吧,这不是久留之地。”
傅玉声不料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几时走的?”他之前竟然半点风声都不知道。他想了一下,又说:“我跟杜先生又不一样,我就是个无权无势的生意人,日本人难道还会到租界里还抓我吗?”
孟青生气起来,说:“三爷,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没得罪日本人,可你得罪过迟骊山!你还不知道吧,日本司令官早就已经找过他了,他一直不走,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杜先生前两天就走了,你还不走,等着姓迟的来找你吗?”
这些秘而不宣的消息,他自然是没有青帮这些人耳目灵通。孟青这样说,他也犹豫起来,说:“那……我先去淮南避一避?”
孟青摇头,“去淮南做什么?那里太苦了,你生病了怎么办?还是去香港,千万别闹脾气,就当在那边休息一阵子。”
傅玉声笑起来,“你陪我去,我怎么会生病呢?”又说:“我舍不得我的矿厂,我不想去香港。”
孟青眼睛发红的看着他,又过了半天才说:“早让你走,你偏偏不肯听!让你别回来,你也不肯听!”他气恨恨的,可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他,似乎要把他吞下去一样。
傅玉声看他这样,哪里还舍得再跟他争吵,就问他,“那你呢?”
孟青突然就不说话了,傅玉声觉得异样,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孟青什么也不肯说,只顾着讲他的事,“你前一阵子又劳军又做慈善,报纸上总是登你的新闻,他暂时应该还不会动你,你回去收拾收拾,赶快走吧。”
傅玉声同他认得了这么久,见他这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他问道:“孟阿生!你这是要跟我分开吗?”
他不肯离开上海,一来是因为淮南的煤矿,二来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呀。
他不信孟青会这样。
孟青为难之极,站了起来,在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就好像一头困在笼中太久的老虎。他不敢看他,身子背转过去,低声的说:“杜先生有事情吩咐我做,我得留在上海,不能走。”
上海沦陷还不到半月,国府都已经迁都重庆,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这样分开,再见要到何时呢?
傅玉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免动了气,说:“你自己留下来,偏偏要赶我走?难道你还为了杨秋心的事生我的气吗?”
孟青喉咙动了动,闷声的说,“我不是为了那个生气。”
傅玉声反问他道:“那你为了什么事情生气?杜先生那么多的门人,又不少你一个。为什么非要留你下来?你跟我一起去淮南,带着振玉和廷玉,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上海,想去乡下吗?”
孟青突然的问他:“杨小姐去南京了吗?”可杜先生的事情,他却避而不谈。
傅玉声不想瞒着他,“她是在南京,可我又不是当真要娶她……”孟青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我就是觉着很对不起她,想问问她现在还好吗?”
“很好,她现在身体养好了,精神也很好,每天都盼着要去内地找玉京,我简直都拦不住。”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却又忍不住要难过。
孟青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三爷,你不知道,你被关在龙华路的时候,我简直怕极了。我这辈子从来没那么害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