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月披星戴月直接驱车回了赵家。

他五官灵敏, 还没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中药味。

进门时,正好看见家里的老人贾阿姨带着口罩, 正端着一碗乌黑的中药准备上楼。

江黎月被中药味冲得直拧着剑眉, 他屏住自己的鼻息,带着鼻音问道:“贾阿姨,是谁生病了?”

时间原因,家里的帮佣只有贾阿姨一人,她端着热气腾腾的中药碗, 忧心道:“江少爷啊,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 贾阿姨看着自己手上的药, 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江黎月,而后轻叹道:“晨星少爷不让告诉你的, 他发烧了,烧得不轻,我这正准备送药上去呢。”

贾阿姨年纪大了,一开话题就开始叨叨前因后果, “少爷前段时间太忙了, 都没怎么休息,脸色蜡黄蜡黄的,那个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上了。”

“可把阿姨心疼坏了,都不敢大声说话,担心吓着他。饭也不好好吃, 我每次给他送的饭都只动了一点, 这样搞能不生病嘛!哎,好端端的, 这么忙做什么,身体折腾坏了有的受了。”

“江少爷你可以好好说说他,我们跟他说他都不听。”

“对了,江少爷您今晚还是回江家住吧,袁女士和赵总出差了,家里没留什么人,我一个人照顾少爷就好了,别给你也招上了。”

江黎月沉着眸子摇了摇头,问道:“他什么时候烧的?几度了?怎么没去医院?”

“什么时候烧的?我想想啊,少爷昨天早上回来的,进屋就睡了,我中午没叫醒,晚上去叫的时候发现已经烧起来了。但是没找到体温计,我试了下,最起码39度,那个烫手哦!”

“哎,至于去医院,他不愿意去医院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想吃西药,中药见效多慢啊,看这样子最起码还得难受几天。”

“江少爷还在拍戏吧,抽空回来的?你还是别上去了。”贾阿姨在口罩里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万一给您也招上了…

…”

江黎月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从贾阿姨手中接过中药,道:“阿姨,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晚上我照顾他,如果半夜还是烧得厉害,绑也绑去医院。”

贾阿姨从昨晚晨星少爷发烧开始,她就没怎么休息,现在这会确实脸色不太好,如果她也倒了,更麻烦。

贾阿姨挣扎了一下,妥协道:“那好吧,那你等等我给你拿个口罩,尽量小心点。”

贾阿姨从厨房拿出口罩回到客厅,人已经上去了。

哎,这两孩子感情好也不知是好事坏事。

江黎月端着药门都没敲直接进了赵晨星房间,房间昏暗,只有床头处留有一盏小夜灯。

房间里的温度比走廊的温度要高上一点,估计是贾阿姨担心开了窗户对流,让本就发烧的赵晨星受风更严重,因此房间空气不流通,略显沉闷。

赵晨星背对着门蜷缩着,身上烧得骨头疼,根本睡不着,眯瞪中听到开门的动静,开口哑道:“贾阿姨,您……放旁边就行,我,我一会自己喝。”

声音像在粗糙的砂纸上磨砺过一般,沙哑得厉害。

江黎月听到声音的瞬间,心便软了下来,本来还有生气,恼这个整日通宵不好好休息的人,现在气倒是全跑没影了,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心疼。

赵晨星已经没什么心思去思考为什么贾阿姨这次进门没有敲门,他说话没有回应,他残余不多的意识还在跟病魔负隅顽抗。

“生病真的不好受啊……早知道在机场就多穿点了,早知道这几天就不这么消耗身体了……”

赵晨星迷迷糊糊地开始忏悔。

人,总是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后悔做了这么多肆无忌惮透支身体的事,才会想要珍惜健康活奔乱跳的日子。

背后传来床垫下陷的动感。

赵晨星被烧迷糊的大脑,缓慢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紧接着,他的额头碰上了一个冰凉凉的物体,很舒服,舒服得天灵盖都是一阵颤栗。

在那个冰凉的物体从他额头离开时,他甚至无意识的闷哼了下,想要挽留。

无意识的发出声音后的赵晨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冰凉的物体,而是一只瘦长宽大的手。

不是贾阿姨?

那是谁?

迷茫地带着两个问题,赵晨星这才颤抖着睁开被汗濡湿的眼睫,面对的是发白的墙。

他想翻身,但身体只要微微动一下,每个骨头里都像是有小电钻再往里钻一般,疼得他紧锁眉头,没再尝试动。

疼痛是一阵一阵的,捱过这一阵就好。

他隐约听到了,陶瓷的汤勺与陶瓷碗之间发出的清脆的碰撞声,隐约听到有人在轻轻吹着气。

疼痛不那么明显了,赵晨星慢慢地转过身,眼前有些虚焦,只知道面前这人不是贾阿姨,他更瘦长。

“怎么样?好点没有?能喝药吗?”江黎月一边吹着滚烫的药,一边问道。

怎么回事?好像烧糊涂了,他听到了江黎月的声音。

赵晨星心想,他这是得有多想他,在这种时候都出现幻视了。

江黎月现在在干嘛?在拍戏吧,他这次补拍电影安排得满满当当,上次见他,也只在休息室待了一会。

江黎月问出了话,但没得到回答,他视线对上了在床上迷茫的赵晨星,他的眼睛水润润的,发烧烧得额角,眼尾,脸颊一片通红。

要不是看在这人正在生病的份上,江黎月高低都得上手□□一番,这么想着,江黎月就心痒地牙疼。

药凉得差不多了,稍微烫一点,发发汗。

江黎月将人从躺着的姿势,挖起来,顾虑着发烧的人不能受风,他连带着被子一起挖。

赵晨星被当做一个大春卷挖出来的时候,这才意识到,现在准备喂他药的人,真的是本该在剧组老实拍戏的江黎月!

他不是交代了贾阿姨别跟江黎月说吗?怎么江黎月还是来了?靠这个近,到时候病毒传染给他怎么办!

赵晨星感到这时骨子里的疼仿佛再次彰显着他们的存在感,感觉比之前要更难捱一点。-

赵晨星紧锁着眉,将手从被子里一点一旦挪出来,而后推拒着江黎月,一边嘴上还轻声呢喃着:“别……靠近我……你走……”

比起他来,江黎月的身体更不好,还没戴口罩就进来,这不是找病生吗?

江黎月感受到赵晨星的那微不足道的力道,放下药碗,一手从赵晨星背后环过,支撑在赵晨星滚烫的背部。

他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抵抗着赵晨星撑在他胸膛处的手,一点一点地靠近着某个发着热的暖烘烘的物体。

赵晨星被江黎月这样一寸寸地蚕食着他自己的领域,但他却丝毫没有退路,因为他的背已经抵在了江黎月的手臂上。

他根本没想过给他留后路。

意识到这点的赵晨星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能分析出这一步,然而对于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却丝毫没有头绪,体温已经让他的脑子彻底罢工。

渐渐的,江黎月的脸已经渐渐靠了上来,他感觉自己的领地正在被无限吞噬,但他好像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挡。

江黎月盯着哥哥的眼睛,昏暗的房间,只留了床头处的暖黄色小夜灯,暖黄的灯光均匀地洒在两人身上,却只在墙上留了一个晕开的墨影。

江黎月现在的这个距离,足够他看清赵晨星放大的瞳孔,看清瞳孔外的浅琉璃色的虹膜,以及看清眼眶中因疼痛而沁出的生理性的潮湿。

有那一刻,江黎月想要舔舐,尝尝看,是不是甜的?

江黎月闭了闭眼,不想让赵晨星看清他的眼神,停顿了会,转战阵地。

他偏过了头,在赵晨星身后的手微微用力,赵晨星滚烫的身子在他的带领下,朝着他的方向靠近,江黎月勾起唇角,俯身在赵晨星的耳边,轻声呢喃道:“真的,要我走吗?”

在这一刻,被半搂在怀里的人儿身体一僵,而后是微微的颤抖。

赵晨星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现在的骨头疼,还是因为听到他要走的话后的心疼。

谁能在这种时候,拒绝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关心,喜欢的人的照顾呢?

如果是他清醒的时候,或许还会负隅顽抗一下,但……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巧合,他来得恰如其时,在他最难受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如果没出现,他或许不觉得这次生病会有这么这么的难捱。

身体的疼痛他不能控制,他们靠得太近了……

他的鼻尖正对着江黎月微微敞开的白色衬衫领,衬衫下是江黎月白皙的皮肤。

赵晨星自暴自弃地不想理会江黎月刚刚问出的问题,让他头疼。

他熟练地装起了鸵鸟。

闻到江黎月领口和怀抱里散发出的带着凉意的雪松味,恍若置于冬季的山间雾凇一般舒适。

他慢腾腾地,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鼻尖凑到了江黎月的颈窝,想要彻底拥有这令他感到舒服和安心的味道。

江黎月看着赵晨星悄悄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也感受到了赵晨星像个小松鼠一般一点一点轻嗅着他的味道。

赵晨星一定不知道,他的每次微弱的呼吸,都会给他颈肩的皮肤带来一次华丽的颤栗,江黎月默默承受着,没有说话。

等了会,江黎月不仅没等到回答,还发现怀里磨人的家伙一点都没打算停止他那撩人的动作,甚至想要变本加厉。

江黎月磨了磨牙,实在是不想做人了,他此刻极像想任自己如此欺负一个病患。

他自始至终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广泛意义上的好人,甚至于,在针对‘赵晨星’的难题上,他什么手段都能用得上,只要能够获得答案。

无所不用极其。

江黎月稳了稳心神,忽略赵晨星的动作。

他微微偏过头,对着赵晨星发红的耳廓呢喃道:“你不回答,我当做你想让我走咯。”

说完,便半寸半寸地从赵晨星的领域中后退,他退得实在是太慢,导致赵晨星回味过来江黎月准备后退的时候,墙上的泛着金边的墨影还是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