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亲吻也不准确,大概就是蜻蜓点水般地触碰。
一瞬间年轻男孩身上明朗的汗水的气味,晒得发烫的T恤的味道,全涌过来。嘴唇的感觉反而是最不明晰的,太短暂,除了温软。
喻呈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不会动,也说不出话。好像全世界的蝉都死掉,只剩下安静。然后听到潭淅勉说:“怎么办,可我亲了你,都没有感觉。”
“我不可能喜欢男人的,喻呈。”
被给予的同时收获拒绝。完全超出喻呈的预料,他甚至来不及欣喜。
潭淅勉看他惊惶失措的模样,这才觉出获得了这场整蛊的胜利。“别开玩笑了。”他拍拍喻呈的肩膀往上又走了几步,笑得停不下来,“看把你吓的。”
“可我没有在开玩笑。”喻呈突然生气起来,被漠视的感觉很屈辱,他下意识提高了音量,脸也涨得通红,“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在说喜欢你这件事。”
这时候潭淅勉不笑了。
他回过头睁大双眼,从喻呈的表情里发现真相是真,他真的被这位不算对付的好小孩表了白,原来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做了最离经叛道的事,他喜欢男人。
之前脑子里自己预设的防备也跟着下陷,变成混沌的一团。潭淅勉觉得既不可思议又荒诞绝伦。
双双安静了一会后,潭淅勉别扭地移开了目光。
他不刻薄,也不想笑,换别人他可能会笑的,但被喜欢的那个人是自己,就不好笑了。更何况喜欢自己的那个人是喻呈。就他那个老古板一样的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他腿打断。
恍恍惚惚中,他开始回忆自己到底是哪里招男孩喜欢,现在改行不行。
又想本来搬家前有礼物要送他。现下这情况大概送不了。
这样又那样,最后强迫自己把发散的思绪扯回来,集中精神想现在怎么办。
他该怎么说,他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一些当时那个年纪自以为正确的话。
“假的,喻呈,不管是什么感觉,别当真就好了。”他思来想去,怀疑大概是好学生没有经验,只不过被一时新鲜蒙蔽双眼,情窦初开然后误入歧途,“初中高中都有人恋爱,现在还在一起的有几个?而且你都没谈过恋爱,你根本不懂,过几个月,甚至过几天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佛说,当观色无常。在理。可喻呈仔细想了,自己达不到这境界,未果。
“我可能是认真的。”他表情严肃,树荫泊在他面孔上,“不是几个月几天,如果要我现在说,大概要好多年。”
潭淅勉不在乎地嗤了声:“认真?怎么证明啊?这种事你都不敢跟人讲的,你敢和喻老头说吗?你不敢的。”
一语中的。喻呈沉默下来。
潭淅勉承认,说这话的时候没过脑子,他只是想叫人知难而退,明白这事有多荒谬。
可是傍晚的时候,他听到了来自喻呈家里的吵架声。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噼里啪啦。简直像一场夏日疾雨。
起因是下午宋西婧收拾房间,到喻呈书房,看到这人在发怔,中午从栖霞回来就这样,魂不守舍已经一整天。
“想什么呢?”宋西婧把晒的被子翻了个面,然后走过来,“发呆不如帮我想想,你常阿姨搬家,给多少红包合适,算咱们点心意。”又说给常苒织了三件沙发巾做乔迁礼物。
喻呈脑子里嗡嗡的,神思不属地听,觉得自己像迟钝的蜗牛,好像所有人都已经接受这件事,都在往前走,就自己还不能接受。
他突然转过来:“妈,他们能不能不搬走?”
对于这件事,喻呈从来没发表过见解,这一句让宋西婧有些意外:“这是人家的选择,我们要尊重。”
喻呈低头,声音愈发低:“尊重了别人,那自己呢。”
宋西婧听不真切,以为他又在抱怨念宁北的事,同他耐着性子好好讲。
“你要念文科,最后也念了。也就宁北……”
“我不是讲这个。”
宋西婧看着他:“你的什么选择我们没尊重呢?”
先看到这人搭在腿上的手指蜷起来,头低得更深。宋西婧突然有一种很糟糕的预感。比高考考砸了还糟糕,因为这次没法预判,她不知道是什么。
过了半晌。
“妈。”这声一出来,就听得宋西婧心里一颤,下一句是:“我要是喜欢男的。行吗?”
宋西婧呆了下,她家喻呈乖顺惯了,几乎没什么青春期叛逆,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一句怎样惊世骇俗的话。
“什么意思?”又寄望于对方改口,“你瞎说什么。”
“……”
看人不说话,她这时有点明白过来了。登时紧张地站起身。
“你才多大,什么都不懂,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喻呈声音哀哀的:“是真的……”
宋西婧勉力让自己深吸一口气,耐下心来问。
“你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