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送走的会笑会说话的人,12月回来时变成一罐骨灰和一个残碎的眼镜。
喻呈先病愈,然后宋西婧又病一场。常苒来照顾了几日,多余的安慰的话都没法讲,一开口就知道虚假,只能相顾无言,只盼望日子过快点,等记忆消磨,鲜活的变成泛黄的,把这个人从生活里抽离出来,习惯了就没那么痛。
1月常苒南下去深圳,这一趟估计要三五月,因此过年又不在南京过。
过年前一周,潭淅勉来敲门,送了些年货,进门就喊叔叔好阿姨好,喻翰景也不好讲什么,进到书房去寻回礼。宋西婧去厨房洗水果,招待人多少吃一点。
喻呈坐在沙发上作陪,先是安静了一会。
自从一起去接小舅舅回来,潭淅勉好像平易近人些,有些话愿意答了,不愿意答的就绕着、吊着,反正不让人太过沮丧,但有时候也奇怪,喻呈觉得这样反而离他更远了,猜不透似的。
书房里传来打开柜子的声音,喻呈借着这噪声开口:“小栩呢,没一起来?”
她跟宋东凭要好,可出事后就不理人,到现在也有三四月未见。喻呈觉得奇怪。
潭淅勉答:“这不是寒假吗,跟我妈去深圳住段时间散心。”
“你呢,没一起?”
潭淅勉说:“我不去,就打算在学校念念书,然后过年。”
“你念书?”
“不信啊?”
“不信。”
潭淅勉嗤一声:“不信算了。”
喻呈看一眼里屋,又热切回过脸,试探着问:“那除夕来我家吃年饭?”
就喻翰景防他那样,他会看不出来?潭淅勉笑了:“别闹。”
于是又落回现实,回不到从前。
过了一会,喻翰景提了茶叶和果脯出来,两手满满当当,潭淅勉婉拒,喻翰景说:“小栩不是最爱吃葡萄干和西梅?你都拿回去。”
送来的还不及拿走的多,回去交不了差,潭淅勉推拉两轮。
喻呈趁这空当去厨房寻迟迟未出来的宋西婧,看人在水池前站着发怔,窗外一弦月,水还开着,哗哗作响,一低头看到满满一盆的艳红草莓,在激流里滚动。
“妈。”他轻唤一声。宋西婧回了神,眼睛红,然后迟缓地叙述:“以前东凭来,这些要一颗一颗洗的,都是他做。他耐心,洗得干净,也怕我颈椎痛。”
人没了大悲大恸时不算什么,总在这种细枝末节处想起时最冷。喻呈心里难受,把宋西婧推出去:“我来洗。”
等拿着果盘出去,潭淅勉已经站在门边候着,东西没推掉,两手都满。
“吃点?”
“不吃了。”
喻呈只好把草莓放下,将人送出门。
过程里,喻呈盯牢他,还是热切,目光不算清白,但潭淅勉不接,表了谢意大步走下楼去。
一层一层的灯跟着脚步声渐次往下亮,直到最后一盏熄灭。
潭淅勉走在路上,知道有人从楼上窗户往下看,视线如蛛丝般网他,他没回头。猜想大概率是喻呈,小概率是喻翰景,偏偏两个人都问起潭宁栩,再久也待不住。
因为满口是谎言。
那日喻呈给他消息时,他正在宁师大打牙祭,联大食堂太烂,他有时借潭宁栩的饭卡在宁师大吃,而且宁师大有一个很大的室内体育馆,可以顺便和赵逾磊他们约球。
一开始看到喻呈的信息,还觉得奇怪,这人有一阵子没发了,他不知道是人长大了懂得克制,还是已经不喜欢。点开对话框,前面全是自己已读不回。但他还是照例会看一眼,这次一点开,是关于宋东凭的噩耗。
再回拨,没人接。
心脏开始狂跳,连带口干,担心这一家出了什么事,立刻饭也吃不下,硬着头皮打电话给喻翰景。得知要立刻开车赶去安徽,潭淅勉就说要一起,又说自己人就在宁师大,再去问问潭宁栩去不去。
然后他一边往女生宿舍楼下飞奔,一边给潭宁栩打电话,不敢说具体什么事,就让她立刻下来。
晚饭时候进出的女生多,潭淅勉这样长相的站在楼下实在引人注目。两分钟后,潭宁栩睡衣外面套一件薄羽绒就下来了,也没顾得上发型,披头散发的。
“你这么快就吃完了?”潭宁栩以为人来还饭卡,着急忙慌得多少有点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