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是个好地方。
它风景宜人, 宁静安详,在过去是让旅行者忘记舟车劳顿和俗世烦恼的世外桃源;而现如今,它是未受到灾难侵袭的最后一片安身之地, 是收容人们纵情歌舞、醉生梦死的末世乐土。
饶是上帝也找不出地球上第二个比峡谷更宜居的地方。
没有人不想守护它。
峡谷的居民并不畅想未来, 他们在周末结伴去教堂祈祷, 盼望神明显灵, 拯救世人于水火。具体到实际的幻想, 大约是期盼某一天怪物们遭遇一场恐怖的自/然/灾/害, 例如火山爆发和海啸地震,直接全体灭绝, 像恐龙那样。
又或者天地间孕育出它们的天敌, 让这群远道而来的外星物种也体验一下地球上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尝尝被更高阶的物种屠杀和碾压的滋味。
还有的人已经跨越了恐惧和施加诅咒的阶段, 他们尝试去接受异种的存在,承认人类不再是地球的统治者, 努力寻求一种有效的生存方式和新物种共存。
峡谷的领袖就是后者。
集体需要一位优秀的领袖, 这是居民们的共识。
这位领袖兼任外勤组的负责人和警卫队的总指挥,身边时常跟着一位喋喋不休的神经质科学家, 形象极有辨识度。
杜彧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 总之大家都叫她格蕾塔。
格蕾塔真实年纪不明,看相貌大致四十来岁,她体魄强健,短发修得服帖利落,眼角的细纹笑起来时像湖面的涟漪;不过她鲜少笑, 一旦她笑了, 那多半没什么好事。
今天开会前, 有人看到格蕾塔和她的跟班科学家说话时连续笑了三次, 打破了以往的微笑记录,所以他们私底下揣测有人要倒大霉了。
外勤组的例会在一间地下室开展。
人来齐的座席黑压压一片。
杜彧坐在角落打瞌睡,他不喜欢开会,听人絮絮叨叨地重复同一件事令他烦躁。
杜玟总想探究他为什么没有恋人或排解寂寞的对象。
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了。
一、他并不感到寂寞;二他脾气不好,换种说法是他在情感赠予与回馈方面有能力缺失,寻常人难以忍受他时而浓烈时而寡淡的情绪。
他也不擅长考虑别人的感受和看法,说得通俗点,他是一个极端自我的混账玩意儿。
格蕾塔的视力极佳,她不可能没发现末排闭目养神的年轻组员。但她认识他,她看着他长大,了解他的个性,所以格外宽容地不要求他保持清醒和认真倾听会议内容。
——反正听不听影响不大。
外勤组只负责执行,普通组员没有资格对决策发表意见,懂得服从是他们最重要的品格。
然而总有些人不甘于沉默。
杜彧睡了40分钟,被激烈的争执声吵醒。
前排的某组员正为一个问题和格蕾塔争执得面红耳赤。
杜彧向旁边的人打听:这是在吵什么?
坐他旁边的人显然是那种上课做好笔记下课借给别人抄的优等生,思路清晰语言简洁地向他转述了前40分钟的会议内容。
多年前格蕾塔带领着幸存者们翻山越岭,一路迁徙,最终找到峡谷作为定居点;现存的居民们有的从一开始就跟着她,也有部分是半途加入的逃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