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寻墨跟着管家走进王府, 一路上经过那些府内玉砌雕阑,无一不展示着白允川权势丰厚的建筑,他目不斜视, 只半垂着眼眸,直到落座。
只是身前握着包袱的手, 慢慢收紧,渐渐绷出了青筋。
自上一次鼓秋县一别后, 蒋寻墨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李映池了。
在从前, 这样的离别也许算不得什么。
一年四季的寒窗苦读早已让他习惯了单独一人的生活, 哪怕是在家中,他与家里人的交流也并不算多。
他不了解那些缠绕于自己骨血中的感情,但长兄如父,这一句话在他的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父亲认为自己一介农夫,在对于自己家中两个孩子的教育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等蒋寻墨考取功名回来之后,更是将管教蒋明浩的事全权交给了他。
他与自己弟弟相处的时间也越发的多了起来,但二人之间就如同关系较为亲密的师徒,不会逾矩, 不会亲近,仅此而已。
故, 蒋寻墨始终不太能理解友人对于与家人分别的不舍。
离别对于他来说, 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君子志在四方, 为何要困于一室之间。
那时的蒋寻墨一直不懂,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李映池。
李映池与蒋寻墨曾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不仅仅是指他的模样, 性格或是家庭,组成他这个人的每一个部分, 都让蒋寻墨觉得很特殊。
他顶着那样坏的名声待在田平村,仍是特立独行的模样,当时蒋寻墨还不认识他,唯一的了解只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怜惜于他,时常接济他些粮食。
二人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蒋府门前。
李映池在他家门前被蒋明浩拦下时,他前去解围,而后惊鸿一瞥,少年便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们在那之后常有来往,交往得越发的深,他就越发的能感受到,一种独属于少年的魅力,与传言中一点都不一样,少年根本不是那样品行堪忧的人。
但那时,蒋寻墨也只是把李映池当作一个有趣的,会甜甜地对自己撒娇的朋友。
他的心中或许常有悸动,可始终没有想过自己之后会对李映池如此上心,如何会呢,那时的他一定想象不到。
不知是从那一刻开始,或许是某日午后的视线相接,或许是指尖意外相触的瞬间,又或许,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后来的一切就早已不受控制了。
蒋寻墨开始讨厌离别。
他不喜欢以分别为目的的见面,他开始不满足于只是夜晚时就会告别的朋友关系,他想要和少年更近一步,想要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不会分开的关系,想要以再次相见为告别目的的亲密。
可如今他只庆幸那一日,与少年分别时,自己狼狈跪地时的模样没有让少年看见。
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太丑陋了。
地位的悬殊与武力的差距,无法制止的掠夺,丑陋得让他在夜里回想起来时都忍不住心惊。
还好李映池没有看见。
后来他一个人在鼓秋县上待了几天,接手了些县衙里的事务,几天后,还是请假回了田平村。
回到村里后,他一日里也不做什么,无非与从前一样,看些古籍,写些记载,唯独多了一样奇怪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