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于一盏未点的天灯前停步,阮青洲轻收手腕,连着袖角一并自那人指缝滑脱,垂在了身侧。
段绪言抓空些许,便也收手,道:“天灯本是用以祈福,告慰不了亡灵,可神明若能听见殿下的忧思和挂念,兴许会替殿下转达。”
阮青洲蹲身在地细看,灯罩的薄纸上已书写了“告慰亡母罗氏”几字,他伸指轻抚,想起了段绪言手上的伤。
这么看来,应当就是做灯时被竹篾剐的。
阮青洲问:“你接连多日出宫来此,都是为了这个?”
段绪言笑道:“说来惭愧,奴才能为殿下做的,仅这一点笨拙的心意而已。”
话落,他覆上阮青洲的手背,带着那手轻轻按向地面的脂盒。指腹从中蘸来些红色,再往灯上印去,便在落款处留了个朱红的纹印。
段绪言说:“来不及备墨,如此便算作殿下留名了。”
阮青洲未应话,只轻垂眼睫,将沾了胭脂的手缩回袖下。段绪言侧目望去,看得久了,便也发觉那人耳尖被风冻出些淡色的红。
“殿下很冷吗?”段绪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这儿都冻红了。”
阮青洲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指上沾的朱红竟也一并被抹了上去,沿耳廓朝下刮出一道浅浅的红色。
段绪言轻笑出声,阮青洲这才觉察,正欲用手背去蹭时,腕部被人轻轻牵住。
“殿下指上沾着红,如此是擦不净的,还是奴才来吧。”
段绪言伸手过去,微热的手指真往那冻凉的耳廓触去时,便让人想到了桃枝上的花苞,触着冰凉柔软,待放时,花尖处都是极好看的粉色。
他又想把那花苞摘下,用指头将桃瓣都捻开。
如此想着,指尖已不由自主地触到那人的耳尖,就当真同揉捻花瓣那般,将那处轻轻捏在指中,使了些劲。
阮青洲稍动,侧开了脸。
不由他躲避,指尖再又触上,段绪言说:“还余一点,奴才轻一些。”
低烧未退,段绪言的手还是热的,将那耳垂揉得渐渐烫起。
“殿下的耳朵总是这么凉吗?”段绪言挪眼去瞧他的神色,又刻意用重力道抹着那点热,就觉得有趣。
阮青洲等得久了,轻推开那只手:“是你太热了。”
指尖滞空,段绪言意犹未尽地搓了搓指腹,蜷了手。
“殿下说的是。”
段绪言轻笑,转眼看向一旁,摊开手掌去探风,道:“此时无风,火不易灭,殿下来点灯吧。”
很快,一簇火光自烛上燃高,托着的天灯渐渐升起,高过头顶,没入夜空,直至化作夜中一点昏黄,再晦暗着消失不见。
段绪言收回视线,看向身侧,见四下闪烁的烛光隐约混入眸色,阮青洲却被风吹眨了眼,脸庞再经大氅上的细绒一裹,温软更甚。
着实是种引人欺辱的态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