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处,停驻已久的人影轻移,段绪言挪动视线,又再留意了一眼,才自被中牵出阮青洲的手掌细看。
伤口泡了水,渗出不少脓液,再欲多看几眼,指尖却已蜷起遮了伤处。
阮青洲冷漠道:“既要我有自知之明,珵王还是多余关心了。”
段绪言轻笑,转来那张脸,指腹摩挲得轻慢。
“铁风。”
门外一人拱手应声。
“让后厨备饭送来,”段绪言神色不动地注视着阮青洲,淡声道,“今日府中下人怠慢,我未尽到东道主的待客之礼,所以要亲自看着太子殿下,一点点吃干净。”
趁后厨备菜的空档,李之被唤进寝屋上药,段绪言跨门而出时往廊下扫视,顺带朝铁风示意了一眼,进了书房。
“人走了?”段绪言不悦地掷下玉牌,拿书册盖起玉面。
铁风伶俐,自去年在关州向北朔军队投诚后,便被段绪言留在身侧。比起在南望时的瘦弱,他跟着段绪言习武,衣食住行自也不受亏待,早已养出一副像样的身板,不过是要比同龄之人更缄默。
但这近两年来,段绪言在北朔称得上单兵孤城,最先将铁风作为心腹培养。铁风擅长察言观色,与他朝夕相处,也渐有了默契。
一听便知他提的是躲在窗外偷听那人,铁风说:“走了。往常也有借各种缘由想进南苑窃听的,基本都能拦下,但今日南苑进出之人繁杂,才更明目张胆了。所以属下可要提醒阮公子,主子今日只是为了避开那些人的耳目,方才把话说得——”
“他硬得很,不需要。”
段绪言冷声打断,坐下时随手又拾来本书册压在玉牌上方。
“别的事,查得怎么样?”
铁风应道:“我们的人说,后厨有人将皇妃的祭品放进了阮公子的餐食里,李之将东西退回后,那些人也就把出了问题的祭品处理干净了。至于那些人,主子觉得需要……”
“还不能轻举妄动,”段绪言平静地抬指拨动书页,“珵王府上下几近八成都是中书令的人,看来他对南望敌意颇深,不仅要对我的王府百般把控,还对我和阮青洲之间的渊源很感兴趣,甚至想利用我玩一出借刀杀人。”
“那主子为何还杀了阿史,不算轻举妄动吗?”
“公主宴会在即,他却苛待南望质子,不是在诋毁北朔的气度?”
段绪言沉下双眸,唇边浮起些冷酷笑意:“今日杀鸡儆猴只是开场,也只有够疯够狠,才有缘由杀光中书令安插在我身侧的……所有人啊。”
——
寝屋,阮青洲靠坐榻上,一身烫热未退,面色反而苍白,越将指印衬得分明。
李之就在一旁替他抹药,时而抬眸看去几眼,与他对上视线。
卸了戒备的一双眼正平和,明澈若水,人见犹怜,李之看得脸红,低眸小声嘟囔着:“主子不是说往后免不了要依靠王爷,怎的又闹得不欢而散了。看王爷心急如焚地下水救您,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就和好了呢……”
阮青洲轻声言道:“可我若是一夕之间便判若两人,你会信吗?”
“所以主子还是——”
李之惊觉自己声量大了些,忙捂嘴朝外看了几眼,小声说:“所以主子还是有把握的,只不过不能急于求成,我知道,这叫攻心为上……嗯,也叫,也叫诱敌深入。”
阮青洲说:“以敌制敌而已。在北朔,我只能信他,也只能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