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应当在拘留后二十四小时以内通知被拘留人家属,并且嫌疑人刑事拘留期间家属不得探视,但代绮在接到电话后也还是暂放繁重的工作,让邱柏绘给她订了去路港的车票。
她从电话里得知了姜漾的具体情况,就立刻联系了一间知名律所,并聘请了专业的律师来为姜漾打辩护。
就在今晨,律师已经先行一步,她被一场必须要参加的会议绊住,此刻时间接近正午,才脱身后一秒不多耽误地往路港赶去。
说实话,有这一天,代绮是不意外的,姜漾提前和她打过预防针,虽然极其不赞成姜漾拿上一切去作为引蛇出洞的饵,但姜漾的性格她了解。
固执得近乎决绝,决定的事似乎没有人能够左右,现在是,三年前更是。
代绮一身常服,米色的素净裙装坐在候机厅里,自认为还算冷静,但邱柏绘在一旁,分明看见她的手有些颤抖,鬓边的银丝也多了几缕,没来得及用她惯用的染发喷雾遮盖,赤裸在空气中。
宝安机场内有很大很明亮的落地窗,日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上,发出闪烁的光彩。飞机在窗外轰鸣过境,留下交错笔直的一道道航迹云。
代绮僵坐许久,捏着登机牌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又松开,如此反复,邱柏绘看不下去,问她是否需要喝水,或是去机场贵宾室里小憩一会儿。
“不用。”代绮说,很纠结地闭了闭眼,又说,“柏绘,你给陈木潮打个电话,就说我想见他一面。”
邱柏绘自然是知道陈木潮何许人也的,她应了一声,正要翻查手机号,手指往下划了不到半截距离,却被代绮叫住。
“算了,”代绮从邱柏绘手里拿过手机,“还是我自己和他联系比较好。”
邱柏绘站着,以一览无余的仰视角度,看代绮不大自然,又有些别扭,但是极尽善意和客气地,在电话被接通后,对对面说:“你好,我是姜漾的母亲,我们见过的。”
“请问我们是否能够再见一面呢?”
陈木潮面色阴沉,站在高崎机场门口,背靠着门边的石柱。
恰逢托运行李到达一批,许许多多的人出来,又路过他,再回过头不算明显地瞥这个长手长脚,面相英俊凌厉,气质却十分低沉的男人。
他这两天因为姜漾的事,恶习复发,烟抽得很凶,此时手指痉挛,已经有些忍不住,但要见代绮,他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不健康的念头。
直到代绮和邱柏绘从出口走出来,他往里看见,才站直了身体,隔着东南沿海潮湿的,温和的深秋空气,与代绮平淡对视。
再见面,陈木潮数次想过这一天。
原以为三年前的那场并不愉快也并不体面的会面就是终点,虽然那些话的杀伤力很大,也让陈木潮永远记得她,但姜漾与他纠缠,反复挑战陈木潮无法拒绝的底线,并拿到签有代绮姓名的聘用书的一刻,旧事重现,变成不可吹散的云烟。
代绮走到陈木潮身前,他便侧了侧身,从邱柏绘手里拿过两个小号的旅行箱。
“很久不见。”代绮先开口说,她这次没戴墨镜,于是直接地露出了一个稍显僵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