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聿的口供是在病床上录的。
脑震荡的症状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他仪态“安详”地靠在床头,只觉得整个床都在晃。
负责的女警见他这副尊容于心不忍,把电脑一阖,好心说道:“今天先到这里,后续的调查,还需要您的配合。”
说完,她又例行公事地交代两句好好休息,就带人离开了。
除了轻微脑震荡,隋聿的外伤不重,但医生还是留他在医院观察几天。
先前所有围在他床头咋咋唬唬的人都被他打发回去了,警察们离开后,病房里更是只剩下隋聿一个人。
空气蓦地安静了下来,隋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着床头闪烁的仪器,越发觉得背上像扎满了刺一样,怎么躺都不对劲。
又一次尝试入睡失败了,隋聿“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将刚刚自己好不容易才赶回家休息的小曹,又一个电话摇了回来。
凌晨三点,曹希从被窝里出来,开着车,载着他走路还有点打晃的老板,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当他们第三次路过外环路上的H市地标性的大桥后,曹希终于忍不住,问:“隋总,您究竟要去哪儿?”
“不知道。”隋聿开着窗,单手支着脑袋,看着与白天截然不同的街景,任凭窗外的风吹乱他的头发。
隋聿油盐不进,曹希无可奈何,试着建议道,“要不,咱们先回医院吧?”
这次隋聿倒是拒绝得很快,“不要。”
表明态度后,又不说自己要去哪里,曹希无法,只好任劳任怨地,继续往前开。
“我刚刚打听过了,池总定了今晨最早的一班航班回B市。”曹希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说:“现在应该要到机场了。”
隋聿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看起来并不关心池一旻的去向。
黑色的轿车继续在夜色中疾驰,终于,在曹希开车路过海滨公园的时候,隋聿让他把车停了下来。
“好了,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隋聿下车拍上车门,对车里的人说:“回去吧。”
曹希当然不能同意大半夜把隋聿一个人扔在这里,“可是——”
隋聿摆了摆手,扬起一抹自以为能让别人安心的笑容,说:“没事,去吧。”
曹希的心里更慌了。
告别了曹希,隋聿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往公园里走。
公园深处有一条防波堤,上一次池一旻失踪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找到他的。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四点,天蒙蒙开始亮,公园里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和不舍得分离的小情侣。但也许是海风太大的缘故,长堤上又是另外一副景象,放眼望去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两排路灯陪伴着防波堤,一起延伸向大海。
隋聿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沿着长堤上,往前走了一会儿,在海边礁石旁找了级台阶坐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台手机。
那是池一旻的手机,他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刚才在医院的时候,隋聿特地打电话让曹希送来的。
隋聿坐在海边,盯着海浪一遍一遍冲刷着脚下的礁石,他分明没有在想什么,脑袋却又被各种各样的念头装满,手指机械着地在手机上输入着数字。
当然,隋聿没能把手机打开,毕竟他连池一旻这人的心思都捉摸不透,更不可能猜对他的密码。
扪心自问,隋聿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自恋的人,当他在池一旻的手机屏幕锁里输入自己的生日时,也不过是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最后一个数字输完之后,隋聿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可笑,他正想把这串“密码”删掉,就见画面突然跳转,进入了主屏幕。
密码正确,手机解锁成功,主页面跳了出来,隋聿也僵住了。
他捧着解了锁的手机,足足愣了十几秒,都没能回过神来。没想到这个破罐子到最后没有摔成,还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但在池一旻的事情上,隋聿总是格外谨慎,最开始的震惊过去后,无数种更理性的解释,排着队从他的脑海里呼啸而过。
这一定是个巧合。
说不定他妈妈的生日也是这一天。
又或者他单纯就是看这串数字顺眼。
或许、可能、说不定,隋聿试图给这个密码一个解释,他想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唯独没敢往他心里最想要的那个答案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