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亨利不可能躲他一辈子。

皇家婚礼后的协议里还有一个安排还没完成:亨利必须出席一月底的州际晚宴。英国的总理还算新上任,爱伦想要见见他。亨利也会一起来,基于礼貌,他会在官邸留宿。

亚歷克抚平自己燕尾服的领口,和茱恩及诺拉站在一起,在靠近记者区的北侧入口看着宾客鱼贯而入。他知道自己正在焦虑地踮着脚,但他没办法阻止自己。诺拉对着他心知肚明地窃笑,但什么都没说。她一直在替他保密。他还没打算告诉茱恩;一旦让她知道就没有退路了,在他搞清楚自己在干嘛之前,还不能这么做。

亨利出场的模样无懈可击。

他的西装是黑色的,平滑而优雅。完美。亚歷克只想把它扯掉。

他的表情原本很中性,但当他看见入口处的亚歷克时,脸却突然垮了。他的脚步顿了顿,好像在考虑要不要逃跑。亚歷克在考虑要不要飞过去来个擒抱。

不过最后他选择走上阶梯,然后──

「好了,拍照时间。」萨拉在亚歷克身后说道。

「喔。」亨利像个傻瓜般说道。亚歷克讨厌自己这么喜欢他发出的这么一个单音,以及尾音微微卷起的愚蠢口音。他根本不喜欢英国腔,结果他喜欢的是亨利的英国腔。

「嘿。」亚歷克低声说,露出假笑和亨利握手。相机闪光灯闪个不停。「真高兴你没死或是其他干嘛干嘛了。」

「呃。」亨利说,在他示范的母音清单上又加上一笔。很不幸的是,这一声也相当性感。过了这么多礼拜,亚歷克的标准变得超低。

「我们得谈谈。」亚歷克说,但萨拉硬是把他们两个推在一起,制造出友好的画面。摄影师们继续拍照,直到亚歷克和女孩们一起被请进宴会厅,亨利则被拉去和英国总理合照。

晚宴邀请来的表演者是一名长得像根茎类植物的英国独立摇滚乐手,在亚歷克这个年龄层的人口之间非常受欢迎,但亚歷克完全不懂为什么。亨利被排在总理的座位旁边,亚歷克狠狠地嚼着食物,好像饭菜得罪了他一样,一面望着房间另一端的亨利,怒火中烧。亨利时不时会抬起头,对上亚歷克的视线,耳朵涨成粉红色,然后再低头盯着自己面前的中东肉饭,好像那是全世界最有趣的一道菜。

亨利竟敢这样走进他家,看起来像个该死的詹姆士.庞德后代,还若无其事地和总理喝着红酒,表现得像是他没有把舌头滑进亚歷克嘴里、然后又搞失踪一个月。

「诺拉。」趁茱恩跑去和一名《神秘博士》61的女演员聊天时,亚歷克倾身对诺拉说道。晚宴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亚歷克也早已无心用餐。「妳有办法把亨利骗走吗?」

她斜眼看了他一眼。「这是邪恶的色诱计画吗?」她问。「如果是的话,当然好。」

「当然,没错。」他说,然后站起身走到房间后方的墙边,那是特勤组坐镇的地方。

「艾米。」他低声说道,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身子突兀地震了一下,显然是在压下击倒对方的反射行为。「帮我一个忙。」

「威胁在哪?」她立刻说道。

「不是啦,不是,老天。」亚歷克吞了一口口水。「不是那种帮忙。我需要让亨利王子落单。」

她眨眨眼。「我听不懂。」

「我要和他私下谈谈。」

「如果你要和他说话,我可以陪同你到外头去。但我得先和他的随扈谈好。」

「不。」亚歷克说。他一手抹过脸,回头瞄了一眼,确认亨利有被诺拉堵在原处。「我要单独和他说话。」

艾米的脸上闪过一丝最微小的情绪。「我最多只能让你们去红室,更远就不行了。」

他再度转头,看向宴会厅另一侧的高大出入口。红室在门的另一边,准备让宾客享用晚餐后的鸡尾酒。

「我有多少时间?」他说。

「五分──」

「那够我用了。」

他转身朝装饰用的巧克力塔走过去;诺拉大概是拿巧克力奶油卷把亨利给带过去的。他一脚踩到两人之间。

「嗨。」他说。诺拉露出微笑。亨利的下巴掉了下来。「抱歉打断你们。我有很重要的,嗯,国际关系事务要讨论。」然后他拉住亨利的手肘,把他整个人拖走。

「可以轻一点吗?」亨利还有胆这么说。

「闭上你的狗嘴。」亚歷克快步将他从桌边带走。宾客们忙着聊天和听音乐,完全没注意到亚歷克绑架了英国王储。

他们来到门边,艾米正等在那里。她一手放在门把上,犹豫着。

「你不会杀了他吧?」她说。

「应该不会。」亚歷克告诉她。

她把门拉开一条小缝,刚好够他们两人通过,亚歷克把亨利拖进红室。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到底在干嘛?」亨利质问道。

「闭嘴,给我闭嘴,天啊。」亚歷克嘶声说道。如果他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用嘴摧毁亨利那张令他火大的脸,他很可能就会改用拳头了。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肾上腺素所带来的动力,大步跨过古老的地毯,抓住亨利的领带,看见亨利的眼中闪过光芒。他把亨利推到最近的一面墙上,然后狠狠撞上他的嘴。

亨利惊吓得无法做出回应,嘴巴微微张开,不像是邀请,而更像是惊讶。有那么一个可怕的瞬间,亚歷克以为自己全都搞错了,但随后亨利回吻了他,而那便成了亚歷克的全世界。这和他印象里的一样好──甚至更好,而他不记得这段时间他们为什么没这么做,也不记得他们为什么要互相追着对方的尾巴跑这么久,却没有试图做出改变。

「等等。」亨利抽开身。他向后退开一点,瞪大双眼看着亚歷克,嘴唇泛红,而如果不是怕隔壁宴会厅的达官显贵会听见,他真想对着亨利尖叫。「我们是不是应该──」

「什么?」

「我是说,呃,我们是不是应该──我也不知道──慢一点?」亨利畏缩得一只眼睛都闭起来了。「先去吃个晚餐,或是──」

亚歷克真的要宰了他。

「我们才吃完晚餐。」

「对。我是说──我在想──」

「不要想了。」

「好吧。遵命。」

亚歷克一把挥掉一旁桌上的烛台,然后把亨利推上去,让他背靠着一幅画坐在那里──亚歷克抬头,差点歇斯底里地笑出来──那是一幅亚歷山大.汉密尔顿的肖像。亨利的双腿像是在等他一般张开,亚歷克便挤入中间,将亨利的头向后扳,给了他另一个令人窒息的吻。

他们的动作大了起来,互相扯着对方的西装,亚歷克咬住亨利的嘴唇,亨利的头撞在后方的画上,让整个画框晃动不已。亚歷克埋在他的颈部,心情说不上是愤怒或是兴奋。此刻他心中怀抱着过去几年的恨意,还有一种他开始怀疑一直都存在的感觉。那股感觉炽热而强烈,在体内燃烧,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要发疯。

亨利的回应同样热烈,一边的膝盖勾在亚歷克的大腿后方,作为支撑,王室优雅的气息在他牙齿的咬合下荡然无存。亚歷克已经渐渐意识到亨利和他想的并不一样,但是这么近距离的感受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那股在他体内悄悄燃烧的热情,那个隐藏在完美的外表下试探、推拉、渴望,已经起了生理反应的男孩。

他的一只手落在亨利的大腿上,感受到那里如电击般的抽动,以及坚硬的肌肉上光滑的布料。他的手继续向上推进、推进,亨利的手掌趴的一声拍上他的手背,指甲刺进他的皮肤里。

「时间到!」艾米的声音从推开的门缝中传来。

他们僵住身子,亚歷克的脚落回地上。他们现在都能听见人声逐渐靠近,准备结束晚宴的声音。亨利的腰不由自主地顶了他一下,让亚歷克咒骂一声。

「我要死了。」亨利无助地说。

「我要杀了你。」亚歷克告诉他。

「对,真的。」亨利同意道。

亚歷克不稳地向后退了一步。

「大家很快就要进来了。」亚歷克一边小心不要摔个倒栽葱,一边把烛台从地上捞起来放回桌上。亨利在地上站好,看起来有点虚弱,衣衫不整,头发乱成一团。亚歷克惊慌地伸出手,试图把他的头发抚平。「干,你看起来──干。」

亨利忙着把上衣下襬塞回裤腰里,睁大双眼,开始低声唱起《天佑女王》。

「你在干嘛?」

「天啊,我在想办法让这个──」他用不雅的手势在自己的裤头比划了一下。「──消下去。」

亚歷克很努力不要往下看。

「好吧,所以。」亚歷克说。「好,所以计画是这样的。接下来这个晚上,你要跟我保持五百公尺以上的距离,不然我一定会在这一堆重要人士面前做出让我非常后悔的事。」

「好……」

「然后。」亚歷克说,然后再度抓住亨利的领带,靠近领结的地方,然后把嘴移到距离亨利只有一寸之遥的地方。他听见亨利吞咽的声音。他想要顺着那个声音一路吻到亨利的脖子。「然后今晚十一点,你到二楼的东卧室来,我要对你做非常非常坏的事情。如果你敢搞失踪,我就要把你列入联邦禁飞名单里。听见了吗?」

亨利咽下一声差点憋不住的哼声,然后喘着气说:「一清二楚。」

亚歷克快要发疯了。

现在是十点四十八分。他在房间里焦虑地跺着步。

一回到房间,他就立刻把自己的外套和领带丢到椅背上,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釦子。他抓着自己的头发。

没关系。没关系的。

这绝对是个很烂的点子,但是没关系。

他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脱掉其他东西。他不知道邀请自己曾经的天敌、后来又变成假的好朋友的对象来房间和自己做爱的时候,到底要穿什么比较好,尤其是这房间还在白宫里,尤其是这个对象是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英国的王子。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他只开了一盏台灯,在沙发边的角落里,把深蓝色的墙壁照成了咖啡色。他已经把所有的竞选资料都移到桌子上,也把床单铺平了。他看着古老的壁炉,边缘的雕刻细节几乎跟这个国家一样古老,虽然这里不是肯辛顿宫,但看起来还可以。

老天,如果今晚还有任何一个开国元老的鬼魂在白宫里游荡,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他试着不要去预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或许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但他有查过资料了。他有看过图表。他可以的。

他真的非常、非常想做。至少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他闭上眼睛,指尖撑在冰凉的桌面上,稳住自己。桌面上满是散落的纸张。亨利闪过他的脑海中,他想起亨利西装柔顺的布料,还有当他亲吻亚歷克时唿吸划过他脸颊的感觉。他的腹部一阵翻搅,羞耻的感觉让他决定打死不要告诉任何人。

身为王子的亨利。站在花园里的亨利。在他床上的亨利。

他提醒自己,他甚至没有真正喜欢上这个男孩。

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亚歷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五十四分。

他打开门。

亚歷克缓缓吐气,看着亨利。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一个人。

亨利又高又帅,带着一半贵族、一半电影明星的血统,红酒的颜色仍然留在他的嘴唇上。他没穿自己的西装外套和领带,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他的眼角带着一点紧张的感觉,但他对亚歷克勾起一边的嘴角微笑道:「抱歉,我早到了。」

亚歷克咬了咬嘴唇。「一路上还顺利吗?」

「有个特勤组的人帮了我一下。」亨利说。「我记得她叫做艾米?」

亚歷克现在露出了大大的微笑。「进来吧。」

亨利咧开嘴;这不是他拍照用的笑容,而是带着皱纹、不设防,而且极富感染力的笑容。他的手指勾住亚歷克的手肘后方,亚歷克便顺着他的带领,光着的双脚卡在亨利的皮鞋之间。亨利的唿吸笼罩着亚歷克的嘴唇,两人的鼻子摩擦着。当他们终于接触到时,他的嘴角带着微笑。

亨利把门上锁,一手覆上亚歷克的颈窝。他亲吻的动作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这是经过计算,刻意为之。非常轻柔。亚歷克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他扭了一下腰,把亨利拉近,两人的身躯紧贴在一起。他回吻着亨利,但任由亨利以他想要的方式吻他。他一直以来都认为和白马王子接吻就应该要是这样的:甜蜜而深刻,好像他们站在一片荒地中,沐浴在夕阳下。他都可以感受到微风吹过他的头发了。有够荒谬。

亨利退开身子,说道:「你想要怎么做?」

然后亚歷克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在荒野里晒太阳的情境。

他抓住亨利打开的衣领,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说:「去沙发上。」

亨利的唿吸停顿了一下,然后照着他说的做了。亚歷克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柔软的粉红色嘴唇。他觉得自己站在一座非常高、极其危险的悬崖边缘,而且他一点都不想要有退路。亨利抬头看着他,期待着,渴求着。

「你躲了我好几个星期。」亚歷克说。他张开双腿,跨在亨利的膝盖两侧。他弯下身,一手撑在沙发椅背上,另一只手则划过亨利脆弱的颈窝。「你还跟别的女生出去。」

「我是同性恋。」亨利语调平板地告诉他。他宽阔的手掌覆上亚歷克的腰,亚歷克倒抽一口气,不知是因为这个碰触,或是因为终于听见亨利亲口承认了。「作为王室成员,这不是个明智的性取向。而且我也不知道亲了你之后,会不会被你杀掉。」

「那你干嘛亲我?」亚歷克问道。他靠向亨利的脖子,嘴唇一路滑到他耳后敏感的肌肤。他觉得亨利现在正屏住唿吸。

「因为我──我希望你不会杀掉我啊。我本来也有在怀疑……你是不是也想要我。」亨利说。亚歷克咬了一口他的颈侧,让他倒抽了一口气。「或者是,因为我看到你和诺拉,我就有点……吃醋……我那时候喝醉,又不想再等答案了。」

「你吃醋了。」亚歷克说。「而且你想要我。」

亨利的身子一动,抓住亚歷克,让他失去平衡,跌坐在他腿上,并用亚歷克从未听过的低沉而致命的声音说道:「对,你这个自恋狂。我已经想要到没办法再容忍你挑逗我了,一秒都不行。」

亚歷克第一次发现,原来接受亨利的皇家命令,是这么性感的一件事。当他再度被亨利热烈长吻时,他觉得他大概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去他的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