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连迟钝的方宁榆都发现家里气氛诡异了。尤其是一张桌上吃饭的时候,大哥话更少,妈妈也总是偷偷打量大哥的脸色,好像双方话语里都埋着一踩即爆的地雷。
“这礼拜我要去天津一趟。”蒋正柏说着,看了眼正在餐盘里把菜拨来拨去的方宁榆,方宁榆立刻乖乖把菜全吃了,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蒋正柏愣了一下,很快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但是脸色已经不那么好了。
反正方宁榆觉得大哥最近看自己也挺不顺眼的,可他也想不清楚他到底哪儿触了大哥霉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连之前不那么喜欢的白菜也乖乖每餐吃掉了。
大哥凭借余光又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如有实质地压在他身上,让他如坐针毡,小腿肚都有点抽筋,好在大哥很快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方宁榆做完作业,又溜到蒋正柏门前,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好直接推门进去,相当乖巧地先敲了门。
“进来。”
方宁榆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看见卧室地毯上摊着个黑色行李箱,里头空空如也,而蒋正柏正坐在地毯上兴致阑珊地抽烟,脸色淡淡的,见他进来,也没半点尊老爱幼要把烟掐了的意思。
“大哥,你怎么又在抽烟?”
蒋正柏瞥他一眼:“心里烦,不抽烟,就抽你。”
方宁榆浑身皮一紧,赶紧坐到他旁边,“大哥,什么烦心事,说给我听听吧。我跟你一起分担。”
蒋正柏嗤笑一声,空着的那只手揉揉方宁榆软篷篷的头毛,“行了吧,我跟你这种小孩儿有什么好分担的。我去一个礼拜,你在家乖点。”说完,又给小榆转了笔零花。
天津之行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到了滨海新区的东海岸,队员在附近酒店稍作休息。蒋正柏和徐书鹏被几个朋友邀请去附近的浪花艺术馆参观。
“这里还有个青少年水上运动培训基地,帆船,浆板,皮划艇,都有。”介绍人说。
蒋正柏没说话,徐书鹏见状,立刻接过话题侃侃而谈。
回到酒店,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徐书鹏问:“你还好吗?是不是有点中暑?”
“有点没睡好。”蒋正柏答话,一手把手机反搁在桌面上,继续吃饭。
徐书鹏动态视力极佳,手机明显停留在高铁票页面。
他揣摩着他的意思,说:“天津这个地方,离北京倒是挺近的,去玩儿两天?”
蒋正柏难得笑了笑:“北京有什么好去的。”
徐书鹏微微晃神,也笑:“也是。还是早点回家好。”
接下来的比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单日赛程完成后的那天傍晚,徐书鹏打蒋正柏电话,想说有人请吃饭,可是无人接听。透过临海酒店的落地窗,他看到海湾里挂着船队标志的船出列了,在一片随着水波寂静摇晃的帆船中是那么突兀。
“蒋......”徐书鹏几乎要叫出声了。
那艘帆船在金色的黄昏海面上,像一块光的碎片,银亮的桅杆和船身比之前都要显眼,很快就在大海中寻到了自己的轨迹。
他的呼吸都暂停了。
半刻钟后,船回来。船上下来个湿漉漉的人,像刚从海里捞回来的,他脱了鞋提在手里,踩着柔软的沙滩,往酒店的方向慢慢走回来。
实际上,蒋正柏很容易给人一种永不回头的感觉。
徐书鹏觉得,等在他的身后,也许是一种让人很窒息的体验。
回清江后,谁都没有提起这个傍晚的事故。
秋老虎一走,天就凉得快。蒋正柏在某天开车途经水族馆的时候心里很不痛快,把车停在世贸地库里,直接步行回家。回到郁园时,家里正在做饭,方紫霞也难得在家。
蒋正柏脱下风衣外套挂在挂钩上,挽起衬衫袖子,走进厨房:“要帮忙吗?”
“不用。”方紫霞笑笑,“今天吃鱼。”
蒋正柏看眼锅:“谁送来的鱼,那么大?”
方紫霞突然沉默了,半秒钟间隔后,又说:“亲戚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