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楼对李聿来说不是全然陌生的,宋双榕在他面前共提起过三次。
第一次是去年五月五日,春末夏初,劳动节假期刚过去,宋双榕的期末短片剧本敲定。
故事梗概为一个少年在雨夜中寻找遗失的一颗牙。
一如宋双榕不按常规出牌的风格,他说灵感来源于自己近期正被牙痛折磨。
学生作业的经费有限,片头的雨景地,宋双榕挑来挑去,放弃了几个收费的影视基地,最后选定在荣楼。
开机之前,他把勘景时拍的照片打印出来,趴在地毯上看,越看越满意,又调出荣楼的资料,兴趣盎然地了解京剧文化。
李聿原本是在书房做课题,抬眼就看见宋双榕蹭乱的T恤和露出的一节腰,他起身走过去,帮宋双榕把衣服拉好——他感冒将近两个月才痊愈。
反复几次,李聿干脆坐在沙发上监督他,在大脑中整理课题。
没多久,宋双榕一蹭一蹭地也挪到沙发上了,不知道在手机上看见什么,笑得乱抖,重心不稳地倒在李聿身上,头枕他的大腿,微微张口喘着气。
李聿双臂抬了抬,最后单手隔着布料放在他腰上,宋双榕说痒,但也没躲。
没多久,宋双榕把手机关了,随手掷在地毯上,似乎以为李聿同样无所事事,搭话道:“我还没听过京剧,我家那里都是唱高甲戏。你呢?”
李聿说:“我也没有。”
“小时候没有被家长带去听过吗?我同学说,北华的小孩都是听京剧长大的。”
李聿根本不用回忆,就能回答:“没有,不是。”
“哦——”宋双榕眨了眨眼,因为仰躺的姿势,头发向后落,整张脸都露出来了,眼睛看上去更大,以至于眼神像是带着向往,“那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带你去玩什么啊?”
李聿出生于北华市市郊,父母皆是市郊一所大学的数学教授,虽比不上北华大学,但名气不低。李聿童年时期待过最久也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该所大学的图书馆。
十岁之前,李聿只是单纯地对数字敏感,能背出家里所有银行卡的卡号与密码,尽管被父母勒令忘掉,但仍牢记至今。
十岁那年,因在书上看了安德鲁·怀尔斯证明费马大定理的全过程,他同样选择在数学领域深造。
中学时期连拿两届国际奥赛金牌,被北华大学提前录取,而后读博留校。
十八岁正式搬离父母的房子,二十岁父母双双退休,远赴南方小岛颐养天年。三人每半月通话一次,每年见两面。
若让李聿来说,他认为自己迄今为止二十五年的人生还算平坦,也不无聊,但讲起来却乏善可陈,一定不是宋双榕感兴趣的那种,因此选择不说。
“没什么玩的。”
李聿拨了拨宋双榕的额发,低头和他对视,以为宋双榕会马上说一大堆自己的事,例如他被父母带去听戏,或在游乐园吵着要买冰淇淋之类的——和他每次下课回来讲课堂趣事一样。
尽管不了解宋双榕的家庭,但在李聿看来,他应当拥有丰富精彩的童年,被长辈的爱意簇拥长大,因此才养成无忧无虑又任情恣性的模样。
但宋双榕什么也没说,“哦”了一声,继续趴回地毯上看荣楼的照片了。
李聿又帮他拉了两次衣服。
去年五月二十日,李聿第二次听宋双榕说起荣楼。
当天下午狂风骤雨,他拍完雨景回来,浑身湿透,裤脚边都是泥点,但心情颇佳,洗澡时的唱歌声都能透过浴室门传出来。
洗完澡后,宋双榕浑身泛着热气出来,双颊粉红、嘴唇湿润。李聿给他递干发巾,碰到头发之前,手改变路径,按住了宋双榕的肩膀,把他推到墙上。
两具身体相抵,呼吸交缠着。宋双榕闭上眼睛,双臂环上来,李聿就低头吻他的嘴唇,吸得很用力。
一直纠缠到深夜,李聿把宋双榕安置在床上,因这起意外事件,他不得不延长工作时间,独自在书房为一天后的大学交流会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