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双榕问完之后,时间好像在他们之间静止了。
分明锅底还在翻滚,烟雾腾腾,宋双榕的心跳声也重得惊人,但他就是觉得一切都安静了。
李聿坐在静止的画面正中央,同样静止着。
宋双榕单手捧着李聿的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冲动行事,两个人分开这么久,误会重重,差错重重,即使都正在朝着和好的方向努力,也不该如此冒进,应当更循序渐进一点,至少,也要有一次明确的关于复合的谈话,但他就是忍不住。
明明前一晚还相拥而眠,李聿问他有没有吃好的时候,他却觉得好像已经太久没见面了。
李聿没有回答,宋双榕也不再觉得泄气,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多出无尽的勇气,一寸一寸地倾身,嘴唇在他的侧脸上贴了一下,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也有一点想亲我。”
说完,他向后退了一小段距离,手再次被李聿握住了。像是交卷铃声响起时,才猛地想出答案的学生,李聿迫切地说:“我想。”
他缓慢地低下头,气息接连拂过宋双榕的额头,眼睛,鼻翼,然后停下了,像是很不确定一般, 又问:“宋双榕,可以亲吗?”
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自持,仿佛宋双榕说不可以,就会马上退开一样,但握着宋双榕的手却非常用力,像是怕他跑掉。
主动亲上去的时候,宋双榕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被李聿认真地看着,他却迟来地感到羞赧,睫毛颤了一下,佯装镇定,“不要问我。”
李聿停了几秒,另一只手也去捧宋双榕的脸颊,拇指在他眼下不住地摩擦,像是在确认他真的没有流泪,然后靠近了他。
宋双榕闭起眼,微微分开嘴唇,却没有等到李聿的吻,反而是眼皮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一下,眼前一黑,暖意蔓延开来。
——李聿在亲他的眼睛。
意识到这一点时,宋双榕忽然记起小时候,他在童话书上读到,每一个降生于世的小孩,被上帝吻过眼睛后,才能看到世间的颜色。但是上帝太忙了,于是把这项重任交给了妈妈。他捧着书,去找妈妈,想让她也吻一吻自己,妈妈却挥手把他轰开了。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总是低着头,不想被人看到眼睛。
宋双榕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想起这件事,他以为他早就忘了——长大了一点之后,他就明白了故事是虚构的,即使没有被吻过眼睛,他也依旧健全地长到了二十三岁。
但或许是李聿亲得太认真了,甚至给宋双榕一种被珍重的错觉,他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时候,他环抱膝盖,在榕树下缩成小小的一团,心里想,亲一下是很难的事情吗,为什么没有人能给他,然后就有个高高的人朝他走了过来,蹲下身,捧起了他的脸,郑重地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他张开眼,眼前有了色彩,世界终于完整了。
只是短暂地触碰,两个人很快就分开了。明明亲的是眼睛,宋双榕却觉得有些缺氧,微微喘着。
李聿抬手,帮他整理了被蹭乱的额发,又用漆黑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很像是某种等待夸奖的小动物。
宋双榕抿了抿嘴唇,不自然地把视线挪开了,站起身,说:“不吃了吧,那我把电源关了。”
“嗯。”李聿跟着起身,弯腰收理桌面。
清洗完餐具,宋双榕原本想回学校,把剧本的资料拿来稍作整理,但李聿忽然邀请他看电影。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宋双榕不由地愣住了,又向他确认:“什么电影。”
李聿报出影片的名字,是前不久刚刚下映的一部纪实片,宋双榕是想看,但一直没有空出时间,因此错过了。李聿又像是背诵一般,向宋双榕简述了电影内容,然后问他:“这部可以吗?”
想了想,宋双榕点头说好,又对李聿笑了一下,说:“我正好很想看。”
他是这么说,但电影播到三分之一,就开始困了,并非影片内容不吸引人,而是宋双榕昨晚因李聿醉酒,精神一直紧绷着,早上又醒得过早,没有睡够。
他隐蔽地打了个哈欠,却还是被李聿发觉了。
李聿调小音量,问他需不需要休息片刻,宋双榕摇头拒绝,称电影很有趣,强打精神地坐直了,也提醒李聿不要跑神,但没多久,他就失去了意识。
似乎是睡了很沉的一觉,宋双榕再次睁开眼时,恰好看到片尾的滚动字幕,不过屏幕是倾斜的。
他一动,李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问:“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