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苑平时没机会看到家里这么热闹。事实上,若不是上个月全家人为了子轲的事情聚到一块儿,很可能到现在朱叔叔和年轻男人之间相互都不怎么熟悉。
“朱叔叔平时一年到头忙剧院的事情就够累了,”周子苑一边舀自己做的云丝羹端给朱塞,一面对身旁的年轻男人说,“你看朱叔叔最近为子轲的事情忙得,是不是又有点掉头发了。”
朱塞原本拿了勺子要尝子苑亲手做的云丝羹,这会儿一抬头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哭笑不得:“不会吧。”
一桌子人都笑。
周子苑也盛了一碗给年轻男人。她坐下了,手握在年轻男人的手肘上,对朱塞说:“他最近也忙,连在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朱塞在对面笑了,望着眼前一对后生晚辈,眼神颇慈爱:“小秦之前为了子轲的事,耽误不少工作,真是辛苦了。”
“不会不会。”年轻男人忙讲。
“朱叔叔!”周子苑叫朱塞。
朱塞连忙挥了挥手,低头吃菜。
周子苑在家有时有种感觉:吉叔、苗婶、朱叔叔,他们三个人因为与妈妈家亲近,所以与子轲也亲近。而周子苑自己,则与爸爸更亲,与子轲就疏远着一层。
这仿佛两个阵营。哪怕坐在同一屋檐下吃饭,也并不像故事书里写的那么亲密无间。
“朱叔叔,”周子苑探过身,轻声打听,“子轲最近怎么样?”
“子轲最近在组建一个小综艺节目的外景摄制组,”朱塞对她笑了,“听毛总说弄得挺不错的。”
周子苑慢慢“哦”了一下,小声道:“是《罗马在线》吧。”
年轻男人在一旁轻声问,《罗马在线》?
就是我们上次一起看过的那个子轲的节目。周子苑转头告诉他。
年轻男人喝了口云丝羹。
“上次他差点出事情那个?”他问。
周子苑一愣。
朱塞坐在对面,擦了擦嘴,说:“电视台那边有个员工出来,承认是他动的手。”
“为什么?”周子苑立刻回过头看朱塞。
朱塞这时又笑了。“我的小公主,”他又是那副长辈的口吻了,“你这么小去了美国,应该比谁都了解,这种事情在你们姐弟俩身上会经常发生。”
周子苑没说话。
一边的年轻男人把云丝羹几口喝完了。他拿过朱塞搁在桌面上要给他看的那个文件袋,刚打开,就听见朱塞说:“子轲这么多年,虽然在外流浪,但也一直过得平平静静的。这次遇到这种事,也幸亏是他福大命大,运气好啊。”
“下个月爸爸就过寿了,可别再出什么事了,”周子苑念叨,她余光留意到身旁年轻男人手中的文件袋,“是什么呀?”
有人过来,把碗碟餐具撤走了,只留下一杯没喝完的茶。年轻男人向后倚在椅背上,一张张翻手里的文件。
也许是工作习惯作祟,他浏览得极为迅速,一双眼睛在镜片后面看了几行,突然抬起来了。
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嘴唇突然动了一下。
“小秦,”朱塞也把筷子放下,请旁的人把餐具撤掉,他问,“你能从这些资料里瞧出什么不对劲吗?”
周子苑在旁边,听也听不懂,她从秦适手里抽出一张纸来看,发现那是五年前关于汤贞吸毒事件的报道复印件。
“为什么要看这个?”周子苑轻声问。
年轻男人嘴里还在无声地念着什么。他也许正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什么东西,以至于无暇顾及周子苑的疑惑。
周子苑从他手中又抽出一张,发现那是一张讲述汤贞与方曦和十数年“堕落史”的新闻。
“小秦,”朱塞瞧着年轻男人这神态,问,“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年轻男人笑了,有点无奈似的。“……方曦和……方曦和……”他嘴里又念了念,对朱塞说,“我对这个名字好有印象啊。”
华子打开手里的报纸,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方曦和”三个字出现在社会新闻版中央。原来,昔日新城发展董事长,一代枭雄方曦和,因自己独自坐着轮椅去医院看病,在十字路口被一伙儿骑自行车的小流氓给撞翻了。
好心路人将这花白头发臃肿却虚弱的老年人送到医院,有附近记者闻风而至,追着采访方曦和最近有没有看到报纸,对汤贞与周子轲近来的“桃色绯闻”有没有什么看法。
照片里,方曦和坐在病床上,卸掉了假肢,两截大腿只剩一点点。他满脸都是沟壑,头发稀疏,贴着头皮。这个可怜的老头儿,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早些年自己一手捧红的国民偶像,如今也和年轻的大家族继承者打得火热。
“我只是个普通人,已经老了,”方曦和不得不对这些报纸记者讲,“就让我过一些普通人的日子吧。”
华子合上报纸,不以为然。
妇产科今天来的人多。华子左边坐了一位身穿中山装的大爷,看着有五六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