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休沐, 故殊易留在沈家过夜,吃过晚饭本一切相安无事,正备水伺候殊易沐浴,却见春儿站在屋门口不停地朝他使眼色, 面色焦急,沈言之疑惑望向她, 不想春儿做出痛苦的神色并指了指肚子, 大惊。
然殊易正在他身旁,沈言之也不好做什么, 只能命小厮连忙添水, 等着殊易沐浴。
温热的巾帕沾过水, 搭在殊易肩上,沈言之朝外望了好几次, 怕子衿那边出什么事,不敢再拖,缓声道,“臣去看看茶点准备得怎么样了……”
殊易轻应了一声, 还没等沈言之走出几步,回过头道, “点心就不必了,一杯热茶即可”
没想到沈言之被吓得一愣, 慌忙回头,连神色都带着几分紧张,“啊?啊……好, 知道了”
换上一副敷衍的笑容,心脏扑通扑通跳个没完,自己也觉反应过大,于是还特地仔细瞧了瞧殊易的眼神,所幸殊易没有生疑,这才赶紧走了出去。
春儿刚好从后院处赶过来,见到沈言之连忙迎了上去,慌忙地在耳边小声道,“似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如今疼得在床上直打滚,已经见红了,虽请了大夫来,但……怕是回天乏术了”
沈言之听罢,眼底渐冷,仅瞥了春儿一眼,春儿便立时明白公子何意,跪在地上,“公子明鉴,奴婢绝无害人之心”
沈言之盯着她看了半晌,终是收起了那道凌厉目光,手收广袖,淡淡道,“爷在这儿,别闹出什么动静来,你去瞧着,身边侍奉的人还是平时那些,手脚都轻点慢点,最重要的是——”
伸出手,扶了春儿起来,“把孩子保住,不能就这么丢了”
春儿心底一颤,她是头一个发现子衿摔倒的人,原是过去看看下人们是否照顾得当,却没想到一走进院门看到的竟是子衿痛苦地跌在地上,连忙将人扶进屋里,那时裙底已见了红,疼得冷汗直流,苍白的手指朝她伸过来,口中一声一声地痛呼,“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何曾没有迟疑,何曾没有狠心,这个子衿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不小心便会成为公子的累赘,公子是如何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她怎能任由这个外人来打扰公子清静?
可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子衿向她哀求求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悄悄闪过:公子说得对……他们犯下的错,与孩子何干?
一咬牙一跺脚,忙叫人去叫大夫从后门来,这才匆匆赶往前院通知公子。
春儿垂眸,道了声,“奴婢知道了,公子放心”
“去吧”,沈言之叹了口气,看着春儿离开,想转身回屋,却见殊易仅身着里衣倚在门框边,头发未干,发梢还滴着水,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心下一紧,忙走过去,拉了殊易便进了屋关上门,取了一旁的帕子替他擦拭发上的水,“天还冷着,要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殊易笑了一声,握住沈言之的手拿过他手中的帕子随便擦了几下便扔至一边,口中道,“眼见着桃花都要开了,还冷什么,谁像你看着弱不禁风的,饭也没少吃,就是不长肉”
沈言之道,“臣身子好着呢,也没见生什么病,再说了,若臣真的吃胖了,经不住——宫里就又多了几位主子呢”
说着绕到殊易身前,跪在他腿间,脑袋顺其自然地靠在腿上,一副乖巧的样子。
殊易看着他笑,一只手温柔地抚过眼前人发间,“你这张嘴啊……合该缝起来,屋里也清静”
房里摆着几个青釉瓷瓶,插着还未开花的桃枝,无香,一根枝上几个隐约可见的花骨朵,一眼看过去仅是一根枝带了几点粉,未免苍凉,但沈言之却似偏爱,愣是摆了好多,问他缘由又说不明白,只言一句看不得花开正盛。
哪里是看不得花开正盛,许是看不得盛后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