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恣等屋里的味儿散了,关窗睡觉。
要不怎么老一辈总劝小孩多跟外面交流,装不住的事儿找个地方盛着,心里不装事没心没肺才好睡觉。
周六果真下大暴雨,路上水冲刷着地面一淌接一淌。
“今天路不好走啊。”邱阿姨拉上窗户,担心地看看晁云。
许恣从楼上下来,已经换过了衣服,从伞柜里拿了把大黑伞,静静地等在玄关。晁云和邱阿姨就知道许恣今天要跟过去。
老妈摸了摸他的手臂:“今天不用看书了?”
许恣护着她进车里:“书到哪里都能看。”
晁云点点头,看着儿子跟着钻进车里,忍不住揶揄说:“别人家的小孩还会玩玩游戏,打打球,你倒好,每天就想着怎么黏糊在你老妈屁股后面。”
许恣塞上耳机当没听见。
老妈拍了拍包上沾的水,频频转头看许恣:“儿子,你来都来了,跟我聊一两句话。”
许恣就把靠近她的那边耳机拿了下来。
“小侃昨天给我发了几张照片,”老妈唏嘘着说,“你别说,拍的还真不错,下回我拍证件照就找他弄一下。”
“什么证件照?”许恣微微偏头去看,郁侃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高中入学那时候的学生证件照原件拷贝了出来,拿着P了好几张奇奇怪怪的图。
他以前也看过这几张照片,跟郁侃两人比着P过几张,比谁P的照片最丑,只有老妈手里这几张是漂亮的。
不是他想的那几张。
‘越活越魔怔了。’许恣心想。
一个晚上睡过去,昨天那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差不多都代谢了。要不是早上收到锅仔一条没头没尾的“你抽空请小侃吃个饭吧”,他可能就不会想起这事了,再过个周末两天,以郁侃喜新厌旧的毛病可能把壁纸换了,这事就翻篇了。
可锅仔说“抽空请小侃吃饭”,这就不能随便翻过去了。
他如果冷静一点,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但许恣不太冷静,他一想到这茬就被那种微妙的心情折腾得很暴燥。
他没有回锅仔那条信息。
锅仔也不需要他回。
证明许恣稍微有点在意这事的,大概是他本来会去对面问爷爷要他上次摔碎的茶杯盖碎片,这样回来的时候路过茶铺好对照着买一个,但他没去。
许恣暗自摁了摁指骨,强行将自己抽离到一个客观的视角。
他试图做一个假设,假如郁侃……
许恣拧起眉,换了个方向。
他不会分析郁侃,但会分析自己。
许恣记得高一的时候他们班上有一对小情侣,据说是同一所初中一起升上来,上来以后相看两生情,自以为瞒天过海地在一起了,事实上老师家长还有学生全都知道。
明明生在和平美好年代,老师家长也开明地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这两人还是每天沉浸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情景氛围中不可自拔。
有次那女生身体不舒服趴在桌上,被不知道情况的年级主任喊起来训斥,涨红着脸冲出教室,那男生一反常态站起来,恼怒了一句‘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后也冲出教室。
因为那句话实在是浪漫主义话剧的腔调,男孩也做到了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共赴黄泉那样的悲怆,至于当时全班惊讶了很久。
可爱又中二。
许恣想自己应该是不憧憬这种情感联系的。
他可耻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心比心地想郁侃也不需要这样的经历。
于是自发地在心里驳回了锅仔的建议。
他走神的时间漫长,老妈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他全没听进去。
“到了。”晁云伸手在许恣的眉心上狠狠一抹,“儿子,在想什么,是不是压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