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现在执行夏季作息,中午有一节教室午休课,韩聿来得晚,因此吃饭速度稍微快了些。
他餐盘里只有两个素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长得好看,阿姨给他打的米饭冒了尖,免费的蛋花汤鸡蛋也特别多。
食堂空调比教室的还装模作样,严杨一瓶藿香正气水灌下去,除了齁着嗓子以外,别的作用一点没有。
他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了两口,思想游移,佩服韩聿光吃米饭和素菜都能长这么高个。
等到韩聿吃完饭喝汤时,严杨才找到机会开口,“季豪怎么样了?”
韩聿开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严杨在跟他说话,他端着汤碗愣了两秒才说,“情况稳定了。”
“啊,这样。”严杨有些想问季豪的情况,但不知道韩聿和季豪的关系如何,犹犹豫豫没有多问。
高晨想法没这么多,他和韩聿坐在一边,闻言直接往韩聿身边凑了凑,小声问,“季豪生了什么病?”
“先心病,”韩聿几口喝完汤,“回头你们班主任应该会和你们说。”
班里同学有重大疾病,一般老师都会告知同学们,既对患病同学负责,也对班里其他同学负责。
严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也松了口气,不过语气难掩失落,“没事就好。”
高晨在旁边拍了拍胸口,嘴里还塞着半个鸡腿,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早上真吓死了。”
听他们这样说,韩聿看了他们一眼,又垂下视线。
早上他赶到时,严杨体力已经有些不支,脸色比季豪还难看,在他旁边的高晨也慌得厉害。
看出韩聿想问什么,严杨主动解释,“我哥之前因为先心病去世了,所以比较在意。”
韩聿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很快说,“抱歉。”
严杨摇了摇头,又朝他摆了摆手,“没关系。”
“季豪家里打过电话了,”韩聿想了想,认真道,“已经没大碍了,下周应该就能回来上课。”
“那就好。”严杨笑了笑。
韩聿放下汤碗,整理了一下餐盘,看了一下高晨,目光又落回到严杨身上。
理科班教学办公室和三班在一个楼层,大课间时韩聿刚好去办公室交试卷,刚出办公室门,就听见有人喊三班有人晕倒了。
他所知道的符合“三班,晕倒”两个条件的,只有季豪,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他拔腿就往三班跑。
教室门口围着很多人,他拨开人群闯进教室的时候,正有人在给季豪做心肺复苏。
当时严杨虽然低着头,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三中校服很省事,三个年级的夏季校服都是白色的,只在领口处有区分,本届很不幸地赶上了绿色校服领。
开学汇报时,严杨穿着难看的绿色衣领校服在汇报厅发言,因为韩聿是现场记录员,所以很清晰地记得他说错了好几处。
严杨一股懒唧唧的气质,困得眼皮打架,发言一结束,就溜出了汇报大厅,最后合影都没赶上。
后来他在食堂和洗手间也见过几次严杨,冬天看着精神,夏天就很蔫。
韩聿没见过这么怕热的人。
严杨往韩聿餐盘扫了一眼,觉得韩聿不但话少,可能脸皮也薄,吃好了也不提说要走,于是主动说,“你先回去吧,我俩再吃一会儿。”
韩聿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端着餐盘走了。
他个子高,但因为人瘦,骨骼感就很明显,端着餐盘时,能从后边看到微微凸起的肩胛骨。
是很漂亮的形状。
等韩聿走远,高晨才问,“少爷,没事儿吧。”
韩聿带给严杨的水很凉,像是从冰柜最里边拿出来的,里面还带着冰碴儿,严杨将水拿在手里,水汽顺着手指凝成水珠划到手背上,被他抬手蹭掉了。
他从餐盘里夹起那块鸡排塞进高晨嘴里,“能有什么事儿。”
开学第一天最后一堂是班会课,班主任冯玉杰已经回来了,果然如韩聿说的一样,跟大家说了一下季豪同学的情况。
“邢弈华,”冯玉杰点了点邢弈华,“你和季豪同学坐同桌,平时多照顾着点儿。”
“包在我身上。”邢弈华满口应下。
冯玉杰看了他一眼,“我没说完呢。”
冯玉杰从高一就带他们,人年轻,跟学生们关系都不错,邢弈华说话一向又跳脱,张口来了句,“杰哥您请指示。”
“甭美,”冯玉杰指了指他,“这回擦着实验班的边儿进来的吧。”
理科前三个班都是实验班。
邢弈华成绩一向属于老师家长管的严就考得像回事,管的不严就往下出溜的那种,听冯玉杰这么说,他也不好意思闹了。
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啊。”
“以后下课踏实点,”冯玉杰说,“别再让我知道你去别的班乱转。”
邢弈华和文科班樊清谈恋爱几乎已经是半公开,高一时两人就被抓过两次,听老师这么说,班里人都心照不宣笑起来。
邢弈华有点儿没脸,红着耳根低下了头。
冯玉杰敲了敲讲桌,开始展开无差别攻击,“有脸笑,没说着你们?高二最关键的一年,这会儿能分到三班,明年能不能还在?分班看什么?”
底下有人小声说了一句,“看运气。”
一群人又开始笑,事实证明,多开明的老师,多先进的教室,惩罚学生最有力的硬武器都是粉笔头。
冯玉杰扔粉笔头显然不太准,一道抛物线划过,落点直冲着严杨过来,严杨没反应过来,帅气的脑壳就挨了一下。
冯玉杰干脆将错就错,“严杨,分班看什么?”
严杨面上一片老实,实际上心早就飘远了,压根儿没听见冯玉杰说什么。
破教室冷气不足,他脑子也跟着不足了。
粉笔头落脑袋上的时候,他正想着,下回看见韩聿,得问一下他那瓶带冰的矿泉水在哪买的。
“严杨?”见他没动静,冯玉杰又喊了他一声,小声嘀咕,“砸出窍了?不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