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无尽在陋室中坐禅,这空荡荡的屋中,静静地焚着一支旃檀香。
已是转年的早春,梧桐树影从窗外漏进来,摇晃在地上。陋室的门被打开了,在屋中斜倾进一缕日照,绛色裙摆擦过地面,足音跫然。
无尽阖着眼,没有看她,她将一罐桃子酒放到桌上,对他说:“大师,喝点酒吧。”
无尽没有答话。
只见那女子打开酒罐,一股浓郁的酒香沁着桃子的甜味,在屋里弥漫开。她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酒,对他说:“我们来喝交杯酒。”
无尽依旧阖着眼,没有说话。
她手里拿着那两杯酒,走到无尽面前,又说:“喝完这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
她看了无尽片刻,先将手中的一杯酒仰首饮尽,尔后低下身,用嘴把酒一点点地渡进他口中。那酒没有味道,就像是水一样,她扬起秋波眉,在无尽耳旁问。
“大师,这是我和别人的喜酒,好喝吗?”
无尽蓦地睁开眼,陋室中树影摇晃依旧,木门紧闭,桌上没有那一罐桃子酒,也没有红衣美人的身影。
自打听闻平夙愿嫁给富商后,无尽有时会看到平夙愿,穿着不一样的红裙,化着不一样的妆,他知道那既是她,又不是她。
过了几日,还是无尽坐禅之时,平夙愿又出现在他面前了。她就坐在他前方的桌子上,没有穿鞋,光脚晃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无尽一边打坐,一边听着平夙愿哼的那个调子。
那个调子是有几句词的,不是汉语,而是梵语,她启唇清冷地唱着。
不生不灭最寂寞,不悲不喜才成佛。
无欲无求无过错,无情无义无故我。
这四句词,不知平夙愿哼了多少遍,仿佛就是哼给他听的,仿佛还在执著地诘问他那句何宁爱与憎。
但是,自从平夙愿离开后,根本就没有回过无上伽蓝。
这个在无尽面前哼着梵语的她,不过是无尽心中的象,是无尽心中的念,是他在替她诘问自己。
为何要修这佛道,为何要变得无情无义。
这语诘问,每天都问在僧人无尽心中,成了他想不开,又放不下的困苦。
桌子上的平夙愿终于停下了调子,她手里拿着个苹果,红得像她的裙子,像她的唇,她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音,扭过头问他。
“无尽,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从前就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