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黑云翻墨,白水跳珠,锦悠城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浇在连天衰草之中,浇在死去的桂树身上。
僧人淋着雨,往忘尘山走去,山色空蒙,静谧一片。
这山路多年无人修缮,石阶残缺,坑坑洼洼。僧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山上走,直到看见破败的狐仙庙。
许是出于对宗教的敬畏,这座狐仙庙没有被南炀国拆毁,“有求必应”的牌匾还挂在上面,经过几百年风尘,字迹模糊。
僧人走进去,狐仙石像风流横卧他面前,两眸似笑非笑,手中端着一个酒碗。石像上披着的大氅落满了灰,看不出先前颜色。供桌上的香烛已熄,供盘中空空如也。
僧人停下来,注视着这尊石像,视线细缓地描摹着他的容颜。
如此然,幽静着,僧人久久地望着他。
直到暮色降临,归云凋尽,他才徐徐低首,摘下项颈佩戴的净水血珀挂珠。这一百零八颗佛珠,求证百八三味,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于他而言,相思无解,烦恼不可断除。
他将挂珠缠好,放到供盘里,不如以它祝所爱之人平安喜乐,永无烦恼。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羸弱的咳嗽声。
僧人转头,看到拐角处还躺着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他的形貌枯槁,淹黄潦倒,身上衣不蔽体,冷得瑟瑟发抖。
下雨天寒,僧人见老人冻得可怜,把僧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老者颤着抬起手,将僧袍提了提,口齿不清地道谢,他的两眼浑浊,看起来久病无医。
僧人问他,老人家,你为何在这里?
这位老人被遗忘太多年,没想还能受到一个僧人关怀,心生感慨,将平生缓缓道出。
老人生在金幼城,曾经是边关的一位士兵,受伤后退役归乡,父母已然西去。他随军出征时,官府忘了把他的名字写入薄中,他的父母没得到钱财,他归乡后也没领到该有的粮饷。
时逢战乱,人人自顾不暇,找份生计尤为困难。饥饿潦倒的士兵爬上忘尘山,本想求狐仙大人给他一份营生,却看到桌上的新鲜供品。饥饿之下,他将那些供品吃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