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凯风从启源请了一天的事假,去医院看了陆清远,打的去的路上,还在背着马可给他初定的朗诵稿件,毕飞宇的《青衣》截选。讲了一个名伶因戏疯魔却走向衰落的故事,类似李碧华笔下的程蝶衣。
游凯风觉得挺别扭的,一般这种女性视角的稿件,按说得让女生来才读的出哀婉细腻,他一二百斤糙老爷们咋开口啊。马可则冲他摇了摇手指头:我需要你从男人的角度重新解构这篇文章,你需要用反差带来的冲击感,抓住电影学院考官的眼球。
别眼球抓住了,人吐了。
游凯风略虚,虚马可因为这个不明觉厉的迷之理由,才艺展示环节不让他弹钢琴,让他跳杨丽萍的孔雀舞。
陆清远还挺乐观的,躺床上眯眯笑,让游凯风觉得他就一犟着劲儿的大傻`逼。
“我担心他妈有个卵子用啊?”陆清远手术才过了一周,躺床上不能动弹,脚底板还是没什么知觉。他啐掉嘴里的果皮,拿牙签扎了块儿香蕉,漫不经心:“你这梨一点儿都不脆,软了吧唧的。”
“我靠,我这正宗东北那嘎达空运的南果梨好不好?个不识货的。”游凯风那水果刀柄戳戳他后腰,“哎。”
“哎屁,你有话就说。”陆清远挪着屁股往后躲。
“今年年过得早,美术省考比往年提前了。”游凯风啃了口蛇果,咬掉一块儿磕坏的斑疤。
“关我屁事。”陆清远看了他一眼,笑。
“我们影视编导类的校考也提前了,相对的,首都师范的体育加试也得提前。”
“……”
游凯风鼓着腮帮子嘎巴嘎巴嚼。
陆清远一口气吸满胸膛,转过头叹出:“他提早不提早反正我都赶不上趟儿了,他明天就考也跟我没啥关系了。”
“苏起是不是周末老来啊?”
陆清远闭着眼,头垫在后脑勺下面笑:“别周末了,三天一趟,我那柜子里全她给我整理来的作业和笔记,一个字儿我都没看呢。她妈都来七八回了,反正……来就是找我妈商量赔钱的事儿,七七八八都付了不少了。”
“她是亏你了,讲白了在安慰自己。”游凯风把蛇果核丢进纸篓,抹了下嘴巴:“你别昏头,还这儿美滋滋的呢。”
“我滋你大爷。”陆清远有点儿忿忿,心说你他妈提一篮水果就来找我不痛快的是吧?躺着不能动就剩个嘴了,欺负我没法儿蹦起来踹你是吧?
陆清远顿了顿,嘴角不自然地一滞,“我用得着你告诉我。”
游凯风嘿嘿笑,凑过去逗狗似的摸他下巴:“你这就叫白搭,两头不落好。”
“嘶游凯风我日!”陆清远啪一声打开他肥手,“你有毛病吧?我都说了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你还他妈说?我知道我两头不落好我知道我他妈一通当好人还别人给绑架了,我知道我又欠又倒霉那我以后不当好人不多管闲事儿了行不行?!”
“你还想有以后?”游凯风还在那儿笑。
陆清远一股邪火涌发脑顶,伸手就掸掉了水果篮,里头花花绿绿的果子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我他妈当然有以后!!”
惊了隔壁床一看护阿姨,急匆匆绕过来拾地上的果子,边往床头柜上搁,边低头哎哟着扯游凯风的衣服袖子:“哎呀小伙子,他才做手术不能情绪不好哦,你看你都说的什么话,你快少讲两句吧哎呀……”
“谢谢阿姨。”游凯风接过她递上来的火龙果,“放心,我嘴欠他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陆清远瞪着眼睛冲他他吼。
“哎哟你看看!”阿姨撇着眉毛,手掌往下直按:“说了不怒不怒,伤人肝又对你伤口不好哦,你们再把护士招来哎哟。”
游凯风捏捏他胳膊,“你有以后,海了去了。”
“我有以后!”
“没事儿。”
“我知道不用你说!”
“老陆,我们都当你是这个。”游凯风冲他竖了个大拇哥。
陆清远仰在微微摇高的床板上看着他,鼻翼翕动,喉结在一上一下地滚动。阿姨也没再多说,摇个头,哎哟哎哟着又绕回了隔壁床。
“老班说了,你这情况完全可以进下一届的高三重点班读,张良带的班儿,那绝逼王牌。”
游凯风掏手机出来,戳了戳屏幕:“李鸢也问他爸了,这案子不复杂好处理得很,首都那边儿你也不单单就只能抓着个体育大啊,他们那儿地铁专科学校,按我爸那意思是挺好的选择,分不高还包分配呢,皇城根儿下,你考成了我还指不定以后得抱你大腿呢。”
陆清远动了动眉心。
“我要表演走不了,也是个要么复读要么专科调剂的命,我又不靠我爸。”游凯风盯着陆清远的鼻尖,“我俩到时候比比看谁混得好,实在不行我去找你合作搞个什么注册公司,然后搞到他上市,那到时候保准比续铭李鸢那一伙儿强,咋样儿?”
陆清远把胳膊搭在眼上。
“滚你妈,俩学渣开皮包公司吧,卖假药我看行。”
“谁说啊,你看——”
“别跟我说马云爸爸。”
“我准备说的是扎克伯格来着。”
“那特么一样儿。”陆清远没忍住,乐了,露了露白牙。而后搓了搓脸,抿嘴说:“……谢谢你们啊。”
“哎哟肉麻。”游凯风乐呵呵往他肚皮上一拍,拍出声沙瓤瓜的响儿,“客气啥啊兄弟,我们才他妈十八呢。”
游凯风神叨叨跑回鹭高上晚自习,隔着窗户朝续铭挥胳膊做鬼脸,续铭挑个眉,低头理都不带理。正赶上卫一筌看堂,讲评着张物理卷,一侧头瞧见他那承重墙似的身形,就笑着在讲台上揶揄开了:“哟,鹭高小姜文回来了?”
李鸢和彭小满同时抬起头看门外。
“哎别别别别不敢当不敢当!”游凯风在一团哄笑里,大姑娘似的佯装着捂个脸笑,“回头没考上不得脸打肿。”
卫一筌推了个眼镜,抽了张沾着笔灰的白卷递过去:“喏,拿我这张空白卷先听着,讲到机械能守恒,你试着跟跟。”
“哎谢谢大卫。”
秃噜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