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家离开时,明恕拖着一个半空的行李箱,橘红色,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高考本来就是一场断舍离,18岁以前的行囊多数被他抛下了,而那些珍贵的、承载着他成长经历的东西,不少都放在萧家,好端端地摆在萧遇安的卧室里。
他拉着那个行李箱,哐当哐当,迈入萧家的院子。萧争云白发苍苍,脚步已经不像当年那样矫健了。
“爷爷。”明恕轻轻唤了声。
萧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过来,仰头端详他——他早已是1米8多的青年,而萧争云缩了筋,只有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片刻,萧争云叹了口气,在他手臂上拍拍,“进屋去吧,那儿是你家,爷爷这儿也是你的家。”
明恕点点头,点下去就没再抬起来。
因为他眼眶红了。
和明豪锋决裂时,他眼没红,被怒斥“滚”时,他也没眼红。
但是在萧争云面前,他眼睛开始发烫。
其实他一点儿不难过。他等这一天很多年了。萧争云说那边是他的家,其实不是。他固执地觉得,只有像萧家这样温暖的、令人有归属感的地方才是家。
他处处拿萧家作为参照物,明家就当不成家。
现在他被明豪锋赶出来了,挺好,他再也不用充当一场失败婚姻的附属品。
萧争云做了粉蒸排骨和凉拌鸡,是他爱吃的。他吃完涮了碗筷,昏睡一场,就开始收拾行李。
现在离开学还早,录取通知书都还没有下来。他填了公安大学,通知书的地址写的是萧遇安家。
他买了后天出发的火车票,钱是跟杜皓借的,说好暑假打工还。
杜皓哭着捶他一拳,说他敢还钱,就跟他绝交,还非要他把火车票退了,买更贵的机票。他没答应。
出发前,他给萧遇安打了几个电话,但没打通。
萧遇安在不知哪里执行任务,归期不定。
可他奔赴前程的日子已定。
“要不再等等?”杜皓唠叨起来像个婆婆,“你现在去了也没用啊。万一遇安哥十天半月也不回来,你睡大街啊?”
明恕说:“没睡过,体验一次也成。”
杜皓皱着脸,“没你这么瞎体验的!”
“皓皓,你就别操心了。”明恕笑着瞥自己的发小,“我去年不是过去住过一段时间吗?那周围我都熟,找个网吧、餐馆打工,包吃住的那种,怎么都能凑合,几百块路费我过会儿就能还给你。”
“我呸!”杜皓恶狠狠的,“你再给我提路费!”
明恕笑笑,火车站人多,还杂,大喇叭不断播着到站、晚点、检票之类的信息,还有10分钟,他那趟列车就要检票了。
“回去吧。”明恕收起脸上时常挂着的散漫,“我要追人去了。是兄弟就别担心。”
杜皓抿了半天嘴,认真道:“行!”
明恕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
刚才他是故意说出“追人”两个字的,杜皓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和家里出柜的结果是断绝关系,可爱一个人本身没错,没谁不希望自己的爱情被祝福。
他就要离开家乡,去另一个地方了,他不想瞒着自己的好哥们儿,私心一点说,他渴望被朋友祝福。
他以为杜皓在听到“追人”两个字时,会怔愣,反应过来后震惊,然后花好一会儿才能接受。
但是杜皓似乎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