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安排得妥妥帖帖。

秦恻一开始觉得好笑, 吃完早饭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以为自己上次磕磕绊绊接孩子的经历，给秦恒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想想又觉得不是，问题应该出在那次家长会。

秦恒当时应该很期待。

正因为太过期待, 所以期待落空后才会一直记得。

听到类似的消息时, 最先升起的不是高兴，而是自我保护式的防备。

秦恻又想到沈之弥。

沈之弥会不会也是这样？

那次……也是沈之弥唯一一次主动去公司找他。

当时沈之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过来？

最终却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办公室里, 等了两个多小时。

从漫天的夕阳，等到最后天完全黑了下来，才等到一个匆忙回来的他。

从那之后, 沈之弥再没有去过公司, 也没有踏足过和他工作相关的任何地方。

期待的情绪很脆弱，就像蜗牛的触角, 稍稍碰到点阻碍, 就会立刻缩回去。

秦恻心情有些失落，给秦恒开车门时，伸手摸了下小孩的脑袋。

秦恒的确有点不太放心，甚至不太习惯现在的秦恻。

去学校的路上, 他不时看看窗外，生怕秦恻走错路。

看了一会儿, 他有些担忧地问秦恻：“你是不是生病了？”

秦恻：“……”

“为什么这样问？”

表情还仿佛他得了绝症。

“爸爸演的电影里……”说到这秦恒停了一下, 问, “你看了吗？”

“看了。”秦恻点头。

这段时间, 沈之弥演得每一部电影他都看了，而且看了不止一遍。

沈之弥的每一个角色, 他都很喜欢。

秦恒这才继续说：“《江晚》那部电影里, 就有一个人, 因为得了重病, 马上就要去世了，所以花很多时间陪自己的孩子。”

秦恻：“……”

很好。

他哭笑不得：“只是正常去接你而已，你的同学不也每天等着家长接？”

秦恒没说话，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秦恻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说，他做不到像沈之弥那样顺畅地和秦恒交流。

秦恒忧心忡忡地进了学校。

到了下午，放学前最后一节课，他又打开书包检查了一下。

公交地图、公交卡、口罩、帽子都在。

秦恒早上安排得很顺畅，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自己一个人做过公交车，也有些忐忑。

他也不知道，万一秦恻没有过来，老师会不会放他走。

但他见三年级以上的同学都可以自己回家了，他应该也可以。

最后一节课下课，秦恒背好书包，跟着老师排队出去。

外面已经有家长等着了。

没一会儿，班级里陆陆续续有同学离开了。

站在前面的李照，也走了，是他奶奶来接的。

李照走前朝秦恒做了个鬼脸，秦恒觉得幼稚，没有理会。

班里还有很多人都在等着。

但看着其他人离开，秦恒心里的忐忑变得更重了点。

他安慰自己，秦恻太忙没有时间过来是正常的。

要是真来接他，恐怕才有点意外。

所以……等会儿秦恻没有来的话，他一定不能失望，不能伤心，也不能因为难过给爸爸打电话。

不然沈之弥一定会推掉所有工作来找他。

他已经快要二年级了，不能再让沈之弥担心。

秦恒一点点安慰着自己。

紧盯着校门口的眼睛，也缓缓移开，变成盯着脚下的路面。

在视线范围的小框内，他能看到身边的同学陆续离开。

秦恒没往旁边看，也不知道周围的同学还剩下多少。

他开始在心里复习附近的公交路线，还有公交站台的位置。

正认真思索着，秦恒突然感觉脑袋被人敲了一下。

视线所及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

秦恒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秦恻站在前面弯腰看他：“低着头看什么呢？数蚂蚁？”

秦恒没说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左右转头看看，周围的同学很多还在。

秦恻竟然真的来接他了！

也没把他留到最后。

“走吧，和老师说再见。”秦恻说。

秦恒忙和老师道别。

秦恻没有像沈之弥那样牵着他，而是让他自己走。

秦恻步子很大，他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但这次秦恒却不觉得失落。

一直到跟着秦恻坐进车子里，秦恒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看看学校大门，又看看驾驶座上的秦恻。

“把安全带系好。”秦恻说。

秦恒点头，系好了安全带。

第一次完美完成接小孩放学的任务，秦恻也有点感慨。

他上亿的生意谈起来眼都不眨，这会儿接了个小孩，心里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正要启动车子，秦恻一看后视镜，发现秦恒正在摆弄电话手表。

“你在给谁打电话？”秦恻问。

“给爸爸打。”秦恒说。

秦恻松手刹的动作一顿，喉结动了动。

因为这简简单单几个字，心脏就在胸腔里玩了个漂移。

“咳，怎么想起给他打？”秦恻问。

秦恒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这次你很顺利地接到我了，进步很大，是个好消息，我要告诉爸爸。”

秦恻一呆，顾不上安全带，连忙转身制止秦恒。

“这点小事你告诉他干什么！”

还特地打电话告知……

“不能说？”秦恒疑惑地问。

“不能！”秦恻斩钉截铁。

一想到秦恒要打电话给沈之弥，炫耀式地夸他终于会接孩子了……

秦恻难得有点脸热。

见秦恒听进去了，他才松了口气，坐回位置。

再往后视镜看一眼，就见秦恒打开书包，要把手表放回去。

秦恻手指又抓紧了方向盘。

轻咳了一声，秦恻问：“你怎么不打了？”

秦恒奇怪地看他：“不是你不让我打吗？”

秦恻：“不说这个，你可以和沈之弥谈点别的！”

秦恒盯着他，重重叹了口气。

大人怎么那么麻烦，打电话也不行，不打也不行。

过了一会儿，秦恒还是给沈之弥打了电话。

他也有点想沈之弥了。

电话接通，秦恒叫了一声：“爸爸。”

秦恻支棱着耳朵听，一时之间都没有启动车子。

那边似乎是赵琦接的电话，过了一会儿秦恒才接着说话。

秦恻解开安全带，转过了身。调动了自己所有的听力，去捕捉车厢里回荡的那点声音。

秦恒看他一眼，很大度地开了免提。

沈之弥带着愉悦的嗓音传了出来：“有没有想我？是不是很想我啊！”

嗓音在车厢内回荡。

秦恻盯着车里的配饰，在心里默默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