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挺嚣张的。”陆倚云从玻璃柜里拿出一条烟拆开,掂一盒落去那个人手边,“次次买烟都往家门口跑,一点不避着。”
袁木右肩挂书包,双臂撑在柜台上,头却朝后仰着,回话也慢半拍:“我之前也避,后来才知道不用避。没什么人管我。”
陆倚云弯一截腰,顺着他目光的着处一齐望去:“有月亮?”
“有,挺低的。”显得亮,也沉。本该远远高挂的,现时近了,忍不住一看再看的同时也心有惶惶,怕它是轮假月亮,更怕它真是真的,却将从天上坠下来。地上人早早刻置好的生活轨道就倾毁在它坠下来。
袁木垂眼皮,伸脚勾门口的竹凳来腿边,“云哥,在你这儿坐会儿。”
这条街上工作日比周末时收摊早,晚上十一点多的街道只有零星的灯光和人影,冷清至幽静。竹凳矮,袁木背靠玻璃柜伸直腿,近乎半躺,盯着天空。
柜台是四合的,陆倚云懒得出去,探头看了一会儿袁木。
他问:“学累了?”
半晌,袁木才说:“不累。最不累的就是学习。”
“那是被其他的累着了?这么蔫巴。”
其他事?也没多少。累?也不是。袁木只是浑身没劲,想着明天也得像今天这样过,觉得自己快要抓到生物生存的真谛。活,是不停不停一直一直无聊地度过时间。
袁木自顾自发呆,陆倚云摸摸下巴的胡茬,又问:“裘榆呢?有几天没见他来我这儿消费了。”
听见这名儿袁木才动一动,手指不住摩挲烟盒上的那层薄膜,回:“比赛去了。”
陆倚云惊讶,音调拐得差点撞上头顶树枝:“他比赛?什么比赛?”
“计算机竞赛。”袁木补充强调,“大赛。老师带队去北京了。”
“哟,看不出来,还挺出息。”陆倚云问,“什么时候回?”
“不知道。”
距裘榆离开快一个星期了,要说回来......应该没几天了吧?
“怎么样,北京好玩儿吗?”
袁木愣愣地回头看他:“我怎么知道。”
陆倚云站直了,懂了:“哦,没联系啊?啧,看你们这形势,在跟前的时候——俩好兄弟,不在跟前就俩陌生人啊。”
袁木手一松,烟盒掉地上。埋头去捡,顺便把凳边的书包抓起来甩背上,准备起身走。烟盒是故意掉的,佯装捡,来躲那话茬。但没等步子迈出,袁木还是开口反驳:“没啊,谁跟他好兄弟。”
楼道里袁木的腿脚软绵,爬完十几阶没惊动层间的声控灯。之前是浑身没劲,现在好了,心脏多跳一下他都嫌费力气。袁木恹恹地插钥匙开门,听君一席话,确实有些累。
方琼和袁茶没睡,在沙发上看电视。
“明天你别起那么早了,店我去开吧。”方琼看袁木进门一声不吭,满脸疲惫地换鞋,思及这段时间他的辛苦,她心下也不太好过。
袁木蹲身把鞋整理进鞋柜,反应几秒才知道方琼在和自己说话。
“没事,店的事不多,你先把身体好好养着。”他说完就进房间。
袁木脱了外套趴去床上,眼睛紧闭,没有睡意。眼皮微颤,又睁开。翻身,白墙上有斑驳的污迹。眼神跟着那些黑黄的线描摩一遍,像漫无边际地游历完一幅无名地图。
盯着地图尽头,右手捏着黑屏几天的手机,袁木腾地翻身起床,去客厅找充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