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三琏侧身躺靠在年九珑怀里,一手拿着小扇搭在腿上,一手轻轻扶在九九手背上,杏眼半睁着,颊边醉红还未褪去,慵懒又莫名迷人。
年九珑支着头坐在酒桌边,一手扶着三哥的腰,一边望着船篷外的满山红叶。
“山里……有只鸟儿。”雁三琏抬起小扇指着窗外。
年九珑顺着三哥的手望过去,一只青蓝孔雀伫立于嶙峋山石高处,一束宝石流光溢彩的尾羽垂在身后,扬着头眺望。
“山庄里跑出来的。”年九珑道,“家里太多这种鸟儿了。”
“很漂亮。”雁三琏轻叹。
“是吗。”年九珑来了兴致,扶起三哥,凑到窗前,弯着左手食指含在唇边,吹出一声悠长哨音。
哨音绵绵不绝,回荡在夹岸山谷,那鸟儿像受了召唤,轻轻抖动身体,华丽尾翎像无数宝石眼睛颤抖摇动,渐渐抖成了一屏雍容璀璨的锦帛。
雁三琏半眯着眼睛看它,长长的尾翎折断了不少根,显得凋敝凌乱。
“受伤了,那鸟儿。”雁三琏淡淡道。
“山庄看管森严,大概是逃出来的。”年九珑给自己倒了杯米酒喝,无奈笑笑,“这种鸟儿都傻,在家里有好吃好喝的供着,有专门的侍雀人伺候着,不知为何偏要跑出来。”
雁三琏打了个呵欠,慵懒转身靠在九九肩窝,小扇勾画着九九下颌的棱角轮廓,嘴角微扬,温和道,“你和它一样傻。”
“也不全是。”年九珑抬手支着头,一手捏弄着雁三琏软垂在肩上的发丝,贴着他亲了亲沾着皂角香的头发,“家里没有我喜欢的人。”
雁三琏不置可否,摇了摇小扇,淡然问,“你母亲身子还好吗。”
“今年春天去世了。”年九珑眼神平静,缓缓诉说,“她是积郁成疾,药石无医了。留给我的东西就只有满库的灵药,和一个我从前从未见过真面目的杀手,楚心魔。”
“抱歉。”雁三琏悄声叹气,轻拍九九手背。
“生而有命,现在倒也没那么难过了。”年九珑深深吸了口气,“偶尔晚上想起会睡不着而已。”
船行至临州渡口,周遭的行人骤然多起来。
雁三琏习惯了藏在黑暗里,被九九拉到街上,有些不自在,年九珑把三哥护在自己身子里侧,为他挡了一半来往行人,雁三琏才习惯了一点,在九九影子里悄悄走着。
一个拿着糖人的小女孩嘻笑着跑过来,光顾和后边的小孩子打闹,回头时不小心撞在雁三琏腿上。
雁三琏腿上旧伤还没好利索,被猛地一撞,膝盖吃痛,打了个趔趄。年九珑正望着旁边的小摊,忽然一惊,抬手扶住雁三琏的小臂,一手揽住腰,“啊,没事吧?”
那小孩抬头看见雁三琏的眼睛,一只正常,一只却是骇人的青灰色,顿时吓得坐在地上大哭,“娘亲救我!这个人的眼睛好吓人!”
雁三琏一愣,怔然无措地站在那儿,下意识抬手去捂左眼。
这孩子一哭,引得周围更多行人驻足朝这边看,雁三琏本就不习惯被那么多人盯着看,脸颊窘迫地红了,蹲下身眼含歉意地笑笑,对那吓哭的小孩轻声道,“对不起。”
扯下手边草叶,手指灵活弯绕缠了只小蝴蝶给那小孩,小孩逗笑了,拿着小蝴蝶跑了。
年九珑眉头拧到一起,把三哥扶起来,双臂一搂,恨恨瞪了周围行人一眼,训道,“看什么啊。”刚说完就要把那小孩抓回来好好教训,胳膊被三哥轻轻握住,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