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惊之下,无暇他想,几乎连滚带爬,从他臂弯中逃了出去。见毡被掀起的一角中,御剑全身只有一条白色亵裤,这一吓非同小可,头一个念头便是向自己身后一探,幸好股间干燥,穴口也没有异物侵入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扯起一件衣物掩住自己,向御剑怒目而视。
御剑尚未清醒,眉峰深蹙,睁开眼来,见他警惕模样,却是有些好笑:“没碰你。”目光落到他手中凌乱衣物上,说明道:“是你自己脱的。”
屈方宁对他半点不信,一路往床下退去,口中道:“我为什么睡在……这里?”
御剑撑起半身,打了个哈欠:“你一直拽着我,死活不愿撒手。半夜拿开你的手,你还咬了我一口。”
屈方宁一瞥他赤裸的左肩,果然留着深深两排牙印,血肉都成淤肿,可见这一口咬得极狠。他兀自不肯轻信,反口道:“也不知是甚么人咬的,不要信口诬赖我。”
御剑看着他一笑,指左肩道:“不然你过来对照一下?”
屈方宁宿醉之后脑子发麻,还迟钝了一下,才晓得他的意思是让自己过去再咬一口。一时火起,当着他狠狠地擦了擦嘴唇牙齿,示意咬到了脏东西,这才退到床边,准备一跃下地。伸出脚来,见自己亵裤松褪,军服马裤却遥遥落在门口,靴子一只倒在床畔,另一只却踪影不见。当下只得先背对他穿上内衫,一看钮扣悉数扯落,系带也已崩断,胸膛肚腹无一遮掩,实不知昨夜是如何情状,又恨之入骨地剜了御剑一眼。
御剑随之坐起,似乎有些头痛,皱眉按了按太阳穴。看着他狼狈地把衣襟两边打结,继而愤怒地扫视床下一周,伸出光脚碰了一下冰冷坚硬的皮靴,即从毡被旁捡出一只袜子,扔到他手边:“你的。”
屈方宁大为光火,心想你给我一只有什么用?目光阴沉地抢过袜子,胡乱往脚上一套,就要下地。
御剑在后看着他一举一动,这才开口道:“记不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什么?”
屈方宁头颈一僵,侧过身紧盯着他:“我说什么了?”
御剑揉了眉心一下,道:“昨天你半路就喝醉了,靠在兀良身上唱歌。我走过去看你,你眼睛一对准我,跟狼犬见了血似的一把扑上来,连叫带喊,拳打脚踢,把别人都骇住了。”一触自己下颌,无奈道:“你这份手劲,我也算真正领教了。”
屈方宁定睛一看,他铁青的胡茬后果然有一块青紫淤痕,再一瞥自己的手,拳头上破了一块皮。他对挥拳相向之事自然没有丝毫愧疚,示威般揉了一下自己的手。
御剑继道:“我安排你回营去睡,又不肯放手。别人一近身,就要打人。没奈何,只好把你带回来了。一晚上听你激扬慷慨,骂了我几千万句。听兀良说你几夜没睡,实在看不出来。”
屈方宁立即接口:“怎么骂的?”
御剑对他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去重就轻道:“说我不懂情,辜负了你的心。我这种人活着回来做甚么?不如死在落雁之丘算了。含含混混,我也没怎么听明白。”忽然笑了一下,道:“有一句我记得最清楚:你说我是个冷血无情的畜生,可你就是喜欢我这个畜生。”
屈方宁呼吸一滞,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反驳,盯他一眼,道:“我说你是个畜生,你还这么高兴?”
御剑含笑道:“你说喜欢我,我自然高兴。”
屈方宁胸中血气一翻,强自道:“反正我喝醉了,甚么也不记得,你说的都算不得数。”另一只袜子也不要了,直接踏上地面,俯身去捡外衣。
御剑在他身后笑道:“半斤四十年的汾酒一口下肚,是个人都受不了。你后来敬我的酒,是看我身上有伤,想要我死?真的死了,你又难过。”
屈方宁将军服外套捡起,闻言背心僵了一僵,自己沉默片刻,转身道:“是啊。心里要难过,那有什么办法?”
御剑本以为他一定要出口反驳,听到这直白袒露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也顿了一顿,才道:“知道你熬夜赶制月星律,我……也很高兴。”
屈方宁自嘲般笑了笑,展臂穿上外衣。冷不防眼前雾茫茫地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笔直向后倒去。
心中才叫了一声不好,腰身已被一只手有力地托住,随即将他整个人拨到怀里抱着。他脑子一阵阵剧烈震痛,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耳听御剑低声笑道:“酒量还是这么差。”
他不愿接话,自己平顺片刻,便要撑着床面起身。只觉肩头给一股重力压得动弹不得,侧头看了一眼,虚弱道:“将军还有什么事?”
御剑的手原本按着他双肩,此时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幽深炽热,压制的动作也变为拥抱:“宁宁,回我身边来吧。”
屈方宁神色不动,迎着他深邃的眼睛,缓缓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