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无极只轻轻摇了摇头：“既然已经逃走，你就不该回来……”

说罢，玄无极抬头看向天空，蜃女双臂被毁，巨浪停歇，天空的阴暗也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一抹明亮的光束，那光束从天空倾斜而下，壮观程度不啻于刚才的海啸。

“是……是太阳出来了吗？”翟瑶带着希望小声道。

冥九不确定，他感觉那光并不像阳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转头看向玄无极。

玄无极望着天，脊背笔挺，挽起的衬衫袖口，双手插在口袋里，海风浮动着他额上的发，冥九仿佛看到他一头长发、一身烟灰色长衫的模样，傲立于这天地之间。

“是天谴。”

那人仰着头，并没有回头，却像是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光，眼中带着薄凉与悲悯，冰冷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他话音刚落，那道光落在了蜃女的身上，蜃女浑身忽然涌起一道红火，将他整个人焚烧其中。

“啊啊啊！！”

蜃女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整张脸都扭曲了，她人类的身体很快被焚烧成灰烬，现出半透明的真身模样。

龙尾上黑色的鳞片连着上半身的玄色铠甲，上半身同样是人身，与鲛人不同的是，龙女额头上有两只龙角，如鹿角一般，充满神圣感，龙女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分明、英气逼人，就像从古话里走出来的女战士。

烈焰焚烧，她身上的鳞片和盔甲隐隐发起红光，如同被烧红的玄铁，手臂与脸上的皮肤有些地方表皮被烧，露出鲜红的皮肉，痕迹斑斑，然而龙女除了刚开始的一声嘶吼之后，到现在没再发出一点声音，若不是因为她已经没了真身，恐怕自己的嘴唇都已经让她咬出血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身影从海面冲出，是鲛女，鲛女来到龙女身边，伸手要去抱她，却扑了个通，蜃女失去真身，如今只剩下灵体，鲛女自然触碰不到她。

蜃女看到鲛女，立刻冲她吼道：“小鲛！快回去藏好，不是告诉你不要出来吗？快走，走啊！”

鲛女双眼猩红地看着蜃女，眼看她身上的斑迹越来越多，鲛女张开双手，挡在了蜃女的面前，她大概是觉得，既然无法触碰，那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替她挡天谴。

可天谴又哪里是能挡得了的？蜃女得身体依然被火焰灼烧，鲛女根本帮不了她任何事情。

鲛女发现之后，整个人彻底崩溃了，一下子跪坐在蜃女的身边，张大嘴想要嘶吼，却依然发不出声音，她用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将自己的脖子抓的血肉模糊，鲜血沿着脖子一路往下流淌，她脸上的苦与恨，甚至让人不忍心看。

翟瑶和刘婷两个姑娘已经在旁边哽咽哭泣起来，冥九紧紧握着双拳，刚要驱使双剑阻止，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手腕，冥九抬头去看玄无极，玄无极朝他摇了摇头，道：“你救不了她。”

冥九双眼一热，眼睛死死盯着那边，无能为力的感觉折磨着他的内心，煎熬无比，他忽然想起玄无极之前说的那句话：既然逃走，就不该回来。

或许这位神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灯塔内，他故意放走了二人，根本就是有意要放她们一马，可蜃女看着伤痕累累的鲛女，满腔愤恨又如何能忍？怪不得，怪不得她之前会说，即使赌上自己的一切，她也要这么做。

蜃女对鲛女，究竟是怎样的情感？二十年前的杀孽，二十年后的不顾一切，为了鲛女，真身被毁，身为龙女的尊贵身份也被弃之不顾，甚至如今神魂俱灭也在所不惜，然而这样的龙女，冥九并不觉得她愚蠢，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甘愿付出一切去守护，就像鲛女之于蜃女，玄无极之于他。

“小鲛！！小鲛！！！”

蜃女的灵体已经面目全非，黑色的鳞片变成的赤红，每一片鳞片之间发出的红光，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蜃女最后冲鲛女喊了两声她的乳名，那声音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愧疚、悔恨、不舍，还有爱慕，只听见轻轻一声砰响，蜃女的灵体破碎成了点点金光，鲛女伸手去抓，掌心空空如也，她的也心跟着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