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连这张脸都和记忆里不一样,很难再和他旧有的印象重合。
他比从前更瘦,抓一下全是骨头,眼神说不上柔顺,却不再凌厉,给风逐雪的感觉十分古怪。
阿飞这个名字与温柔毫无关联,现在两年多过去了,他身上没有半点仇恨、怨怼、不甘,仿佛这段时间让他变成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风逐雪怀疑过他是否真是那个阿飞,但没人比他更清楚阿飞应该是怎样的,也没人可以装出来。
如果他真的清楚,为何面对眼前的人时,除了错愕只能发愣?
他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侍卫军首领更是进退不得。
他奉皇帝之命来捉人,没看见萧良影子,反倒捉了另外一对,他也拿不定主意,但不敢耽搁正事,硬着头皮走流程,“明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风逐雪自己也在发愣,但面上不动声色,“你不如去问五公主为何不来。”
看样子他很清楚皇帝要做什么,首领本想照章办事,以秽、乱宫闱的名义将他们带走,问题是萧良又不在,躺在风逐雪身边的人多半和他很熟,连这也要管,传出去最后惹人耻笑的大概只有皇帝自己。
侍卫官不好再多说,言语警告一番,灰溜溜地带着一堆人走了。
等周围回归夜深人静,风逐雪再低头时,怀里的阿飞一动不动,仍然在笑着看向他。
这绝对不是梦,阿飞回来了。
温热的梦境迅速飞离脑海,冰冷浓烈的夜晚从头到脚裹挟住风逐雪,让他又变回从前的自己。
风逐雪脸上的柔情转瞬消逝,一下就用力推开了阿飞,阿飞顺势靠里侧斜躺着,神态放松。
他不得不开口:“阿飞?”
“是我。”
“你不是死了么?”风逐雪提醒道,“我没有留后路。你早就该死了。”
“我们相处时间比一些夫妻都要长,你还没发现我的命一向比其他人硬?”
风逐雪脸绷得紧紧的,“那你回来做什么。你只能幸运这一次。”
只听他讲这几句话,阿飞就隐隐觉得风逐雪的态度和从前不太一样。他好像看见自己的时不大高兴。
他没有多想,看见仇人没死,能笑得出来才有鬼。
阿飞从没在风逐雪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多看了看,然后转移话题,“我们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你就想问我这些吗?”
“我还要问你和萧良的关系。”
“我愿意替他来睡在你怀里,还能有其他关系吗?”阿飞边说边笑,一点其他情绪都没有。
“你笑什么?”风逐雪很少生气,说这句话时总是控制不住愤怒。
他讨厌阿飞露出不温不火的笑。阿飞和他一样,根本是个不爱笑的人。
一个不爱笑的人频频露出笑意,怎么不算一件骇事?
“我笑你一点也没有变。”阿飞渐渐收敛笑意,“你记不得我十七岁时第一次和你下山,遇到的那个前来报仇、诅咒你死的老头?我当时不理解他的心情。时至今日,我竟然要问出和他一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还不死呢?你死了,我就没有仇要报了。”
当一个人为了报仇历尽千帆,却看见仇人连样貌都没有变老,身手依旧,难怪要问出为何还不死的话。
风逐雪难得讽刺地瞥眼:“祸害遗千年,我不会轻易死的,你也不会。”
阿飞笑得更开心,更开怀,无时无刻不让人体会到他情绪的高昂。
旁人往往感觉不到笑意真伪。阿飞真正的笑意,风逐雪在两年前他出刀时见过,那时他最接近死亡,露出的也是最坦然的笑。
“谢你吉言。”阿飞笑够以后才淡淡说道。
风逐雪正嫌殿内月光黯淡,下床摸索着点起一盏灯,昏黄的光照在他们彼此的侧脸上。
风逐雪回想起刚才摸到的疤痕,打量一番阿飞,伸手去握他的右手腕:“这也是萧良做的?”
“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