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逐雪这一次终于不会再啰啰嗦嗦地问,你究竟要干什么,你对我有什么目的,他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现在还用刀吗?”
阿飞也没料到他会说这句话,愣了愣,“怎么了?”
“你刚刚在看剑。”
“这不是一柄好剑。”
“你已经能判断剑好不好?”
“当然,和刀一样。”
“不,和它很不一样。刀有陵锋,剑无良剑。”风逐雪忽然开始说一些不相关的事,“无论一个剑客的剑术有多高超,在我眼里都偏柔,杀伤不足,观赏有余。所以再好的剑我都不会要。
羌若秦当年要教我的时候,她将十八般兵器陈列在我面前,我一眼就喜欢刀,多年来抵挡了许多其他神器的诱惑,也只爱刀,因为它够锋利,可以砍下任何坚硬无比的东西,这样的快感不是剑能匹敌的。剑有双刃,一刃砍杀太狠,另一刃就要断。”
阿飞沉默片刻,“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你不是叫我从头教你吗?”风逐雪放下茶杯,指尖在桌上随意地敲击,“我需要你来治好留下的伤,可是你一点武功也不剩。这是我的错,我需要重新教你。”
阿飞不说话,风逐雪就自顾自地讲下去,“我没有教过人。若水楼建成后当了一年多的明师,和徐轻鸿学来不少教人的知识,现在才知道该怎么教。我刚才是在告诉你,我为什么会选择刀。我也想知道,十多年前你是在我的影响下被迫练刀,如今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会选择它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失去了重来的可能。”
“连选都不想选?”
阿飞想选的是从来没有接触过武功。要不是他,现在说不定都能当上丐帮二把手了。
可是这个回答会暴露他的软弱,他对仇恨的退缩。
非常奇怪的是,十年前他刚入门,什么兵器都想掂量掂量,都要试一试,偶尔下山去开封,还经常跑到别的铁匠铺里观摩一下午,看他们打铁,为了打出一件合格的铁器浪费大半人生。他虽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但想必以后成年也会到这样的时刻,为了找到一件最适合他自己的刀追寻半生。
现在,他变得既不爱刀,也不爱剑,他爱自由,自由生长在他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地方。
风逐雪没有逼迫阿飞回答他的问题。一个人沉默往往不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是他很清楚答案,却没办法将它宣之于口。
他又问,面上带着思索,像是在想从前的每一天,淡淡道,“我以前对你不好?”
“你是说在若水山?”
“是。”
“说好的确好,不愁吃穿。这十年是大燕战后重建,粮财都紧缺,我去当乞丐未必有在山上过得好。要说坏,没人比你对我更差。”
风逐雪听到这里笑了一下。
可是风逐雪一高兴,一露出施舍般的笑意,阿飞心底便隐隐生出厌烦。
风逐雪不爱笑,因为觉得爱笑的人显得特别蠢。所以他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像两个人,像一副死板的画突然活过来。
风逐雪笑是明白阿飞没有变。
他不相信短短两年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如果阿飞当真一点都不生气,甚至不怨怼,风逐雪就会束手无策。
他无法折磨没有仇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