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化在一处靠后的水井旁找到了那个大肚白衣女鬼。她正痴痴地注视着那口水井，口中发出呜呜的悲鸣声。

凑近看了一眼，那水井是干枯的，里面堆集着十来个尸体，全都是人干状。

“别看了，那井里的尸体体内有被王崇安塞进去的小鬼碎片，所以她才会蹲在井口哭。”

江元化下意识催动月轮，飞速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们已经来迟了。”

陈留一身红袍，眉眼含笑，竟是一个年轻俊朗的面孔。

他轻轻抬手，那两个月轮被停滞在空中，在双方阴气的催动下止不住的颤抖。

“我早就知道王崇安那个狗东西是个墙头草，本来也没信他。”

陈留反手一挥，月轮反而射向江元化二人。

“但是我没有想到他这么蠢。我说要一个小时，他就真信啊。”

江元化闪身躲过月轮，用力将其召回手中，咬着唇警惕地看着陈留。

“鬼母死的时候，我已然成功。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引你们过来罢了。”陈留双手抬起，无边的黑幕落下。顷刻间，整片天地一片漆黑，不见五指。

江元化催动月轮上的火符，橙黄的火焰跳动，成了此间天地的唯一亮光。

“我猜到是你要来找我，但让我惊喜的是，原来是买一送一。”陈留的面孔在火焰的波动中晦涩不明，邪恶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无限扩大，“真是太客气了，知道我怕紫气不够，竟然又给我送来一个。”

“现在你们猜一猜，这么多井里的东西，是什么呢？”

随着陈留的话音落下，窸窸窣窣地声音从井中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井中爬了出来。

江元化和江元寰二人背靠着背，借着月轮上的火光警惕地环伺四周。

“这里太暗了。”

江元化皱眉，全力催动月轮。两片月轮升空，在空中敲击碰撞，迸射出四溅的火花，火焰落在草地上，燃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高内侍？！”江元寰瞪大双眼，看着从面前井中爬出来的“怪物”。

那怪物长着高内侍的头，身体却像是蜘蛛，四肢拉长，张牙舞爪地扒在地上。它的背部向上，脊柱弯曲凸起。洁白的骨刺刺破皮肤，形成一面扇形的尖刺。

“皇兄，你看那儿！”江元化拽了一把江元寰，“那是不是梁嫂嫂，和温姐姐她们。”

江元寰转头望去，就看见了让他瞠目欲裂的一幕。他的那些后妃，也全都变成了高内侍那样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陈留仰天大笑。

“千年前，你们助我得道，千年后，不妨再助我一程！待我打残了你们兄弟俩，放任这些东西将你们撕碎下肚，然后用烈火将其焚烧，我的因果轮回阵就成了。到时候，我就能毫无压力的吞吃道子，成就摄青！”

陈留说着话，上一秒还在远处，下一秒突然出现在二人身边，一拳打在江元化的肚子上。

江元化瞳孔瞬间放大。这一拳上覆盖的力量诡异的很，竟然让他的鬼体都险些被打散。体表的阴气浮动，紫气顺着阴气裂缝处泄露开来。

江元寰反应极快，在陈留拳头打上去的瞬间内就抽剑砍向他的胳膊。可陈留的动作更快，身形一晃，又退至百米开外。

“嗯。”陈留闭上眼，陶醉地吸了一口逸散出来的紫气，满足道：“不亏是皇室中人，天道的宠儿。这样好的东西，怎能让你们兄弟二人享受，也该分些给我。”

红色的虚影一晃而过，狞笑声散在空中，“麻烦，将全部都分给我吧。”

江元化不顾腹部的疼痛，下意识扑了出去，“皇兄，闪开！”

等到扑出去后，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无法触碰江元寰，果不其然扑了个空。江元化立刻转头看去，却发现一柄拂尘插入江元寰的胸口，紫气如同鲜血，从破洞处喷射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碰到你？”江元化焦急地扑上去，手足无措。他可以碰到这拂尘，却根本不敢将它拔出来。

“咳咳。”

当拂尘刺入身体的那一刻，江元寰瞬间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流逝，身体也在逐渐变的透明。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消失，化儿还需要我。

或许是因为拂尘和自己身体相连的缘故，江元寰可以触碰到它。他咬牙，一把握住胸口的拂尘，用力抽出。

“啊——”

大量的紫气喷涌而出，江元寰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消散。

“撕拉——”

江元寰拽下衣摆，直接在捆在胸口，勉强堵住了那个碗口大的漏洞。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是半透明的状态了。

“该死、该死！我要杀了你！”

江元化愤怒的吼叫，抬手招来月轮，飞跃而起。凌空一脚点在空中飞旋的月轮上弹射而出，另一只月轮被握在手中，用力割掉了陈留的脑袋。

陈留的尸体倒下，清俊的头颅滚动，直直滚动到江元化的面前。

江元化喘着气，攥着月轮的手紧到关节泛白。

“我说过，你杀不死我的。”地上陈留的头颅突然睁开眼，恶劣地嘲讽道。

江元化挥起月轮就要将其砍碎，可是那头颅却只是个虚影。月轮穿过头颅直接砍在地上，深深陷入地里，将地面都劈开了一条蜿蜒细碎的裂缝。

“化儿，后面！”

江元化听见江元寰的提醒，刚要遵从本能闪向一边，却整个人都被击飞出去。

是陈留。他身体完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井里爬出来千千万万的龙安百姓。

蜘蛛、蟑螂、蜈蚣，他们全都变成了怪物，嘶吼贪婪地冲向江元寰，像是要将他撕碎吞吃。

随着无数次的劈砍挑刺，天子剑已经变得沉重。这让江元寰想到了当年建国之战，也是那么的让人疲惫、麻木。

江元化悬浮在空中，除了皇宫里的妃嫔和侍者，他还看见了许多熟悉的人。

有城北卖小馄饨的老伯，他儿女双亡，孤身一人，靠着卖小馄饨养活自己，他的馄饨从来都是皮薄馅大，又新鲜又好吃。

有城西开胭脂铺的柳老板，她和她丈夫一辈子无儿无女，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还有卖唐人的何爷爷；喜欢在皇城门口晒太阳的顾阿嬷；甚至还有龙安城里最聪明的小黑狗，它现在成了一个丑陋的、诡异的小螳螂......

红色血衣加身，墨发一寸寸地蔓延，无风自动。

“你不过，是个人造的残次品。”江元化眼中闪过一丝赤红，震声怒吼道：“本王才是真正的红衣！”

怨气滔天，阴气绵延。

“本王的子民，应该得到安息！而不是成为你的工具。”

江元化双手张开，狂风吹动红色的衣摆和长发，阴气裹挟成旋涡弥漫在这片天地间。

波浪震开，气流翻滚。所有的怪物全部被掀翻，击飞。

月轮在黑幕下绕着四周旋转，星星之火化为可以燎原的火海。

在涅槃的火焰中，给予迷途的子民往生。

陈留并没有在意那些被点燃的怪物们，他抬着头看着空中实力飙升的江元化，眼中满是狂热与渴望，“这才就是真正的红衣，是我想要的红衣！”

“你果然拥有极高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