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的气温要比酒店大堂更冷一些,林南朝和闻可来到一个逼仄角落,脚步发出的空荡回响戛然而止。
林南朝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呲哒宇未岩一声,火光荧亮,熟练的动作改变了闻可对他戒烟的可信度。
“是在我出国之后吗?”林南朝吸了口烟,白色烟雾缭绕成圈,晕在眼前。
闻可也点燃了烟头,夹在指尖垂在腿侧,他答:“不是。”
闻可又笑了一声:“是不是还挺失望的?原来夏遥不是一离开你就得的病。”
“我没这么想过。”
“把他演过的戏都看一遍吧。”闻可没理他这一句反驳,自顾自地说,“候鸟、请带我离开那片海、穿针效应……还有很多很多短剧,你去搜一下就能看见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回国才来找夏遥,你在国外有很多机会可以去找他。”闻可指尖的烟灰落到地面,他抬起手,“他不喜欢演戏你知道的吧,但他得奖了,入圈四年就拿了影帝是什么概念……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呢。”
“那我来说点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因为他得变成像他妈妈那样的人,他需要有那样的知名度,才能让你随时都能找到他。”
林南朝咽喉发紧:“我在国外真的没办法去联系他。”
闻可想听林南朝继续解释点什么,但他只是在抽烟,接而陷入沉默。
林南朝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他能说很多好听的话逗夏遥开心。但和其他人说“自己多爱多爱夏遥”是一件很苍白虚浮的事。
说的再好听也不如行动来的实在,他没想过用天花乱坠的言语为自己推脱什么。
“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具体生病的时间。”闻可背靠着墙,双腿微屈,停车场的灯光并不亮堂,但他还是能隐约看见林南朝猩红的眼角。
换做之前闻可会觉得这人会哭只是因为良心未泯。夏遥得抑郁症这件事即使他预料之外,他也不会改变离开的想法,顶多是想着怎么补偿。
但现在林南朝的表现让闻可觉得,如果他知道夏遥会得病,当初就不会不告而别。
“夏遥和家人出柜过。”闻可口吻平淡,好像在谈论一件掀不起浪花的小事,实际却是让夏遥陷入众口嚣嚣的导火索。
“因为白卉羽一直在给他安排相亲,都是娱乐圈的人脉,虽然夏遥当时小有名气,但他妈妈想的很长远,和圈内人结婚是营销的大好机会,还能借此机会给他塑造英年早婚、深情专一的人设。”
远方有白灯打闪,有人开进车库,闻可等那一阵噪音过去了才继续开口叙述。
“白卉羽给他接了很多言情剧,她觉得自己儿子是气头上的话,选角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咖位,请带我离开那片海是热度最高的,导演主动来找他,他第一次演这类网剧。”
“他那个时候一直入不了戏,对自己要求又高,每天都很焦虑。”闻可说着说着停顿了会,像是不忍再回忆起这段过往,“你敢相信一个影后的儿子,之后在剧组会遭遇霸凌吗?”
林南朝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在接了第一部 言情剧后,夏遥的名气急骤下跌,有人说他是不是被夺舍,完全达不到演《候鸟》的水准。”
即使知道他是影后的儿子又怎么样?这个处境只会让人觉得他被公司放弃了,被自己母亲放弃了。
“我之前以为他失恋,过一阵就好了,结果就过去了那么久。”闻可说着说着又心疼夏遥,默默地仰起头别过脸去,“林南朝,夏遥他有想过放弃你。”
林南朝心还是被这句话揪疼了,但他如实说:“……我也想让夏遥放弃我。”
应该说——他那时候觉得夏遥已经放弃了他。
林南朝好像总在失去,失去亲人,失去天赋,失去朋友,在对夏遥说出那些话之后,也不敢奢求失而复得。
可是每天都在后悔,后悔用那么伤人的方式,想要弥补,又觉得这是给自己自私懦弱找的台阶。
心里总有个声音说——我很想夏遥,很想见到他,想和他说对不起,想和他再看一次朝阳,过一个七月。
为什么在夏遥这里,自己总是既要又要还要。
“他那时候和我说,没准自己是双呢,说不准拍着拍着真的就能把你忘了。”闻可扯出一个很无奈的笑,“我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夏遥几乎是每拍完一部言情,就更加确定自己喜欢你,忘不掉你的事实。怎么是他越陷越深呢,真是不公平。”
“他那段时间被人过报道是同性恋,很简单,他和女演员接吻的时候仓皇忙乱,找不着喜欢女孩的感觉……都能让剧组一些有心人猜到,只不过白卉羽花钱花时间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烟蒂的火光渐渐熄灭,林南朝下意识又想攥在手心,之后默默垂下了手,他问:“那剧组霸凌是怎么一回事?”
“嫉妒他眼红他的全凑一窝了,拍戏的时候故意失误,让他在冷水里泡上大半天……噢还有个女一和男二联合起来欺压的,他们背后也有人所以不怕什么,导演只顾拍戏对这些不管不问……”闻可忽的一顿,吸了口烟,才继续说,“太多了,你以为他有多顺风顺水吗?”
室外狂风大作,伴随着阵阵雷鸣,停车场传来的动静像天崩地裂。林南朝想是这样的,听到这个消息和世界末日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说来说去,病因还是你。虽然夏遥患得患失,很缺乏安全感,但他不会多在意和他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