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冬。
白雪皑皑。蒙建国一声怒吼:“那边的是什么人!哪个连队的!”
“教官来了!”
“糟了,教官来了!”
兵们一阵慌乱,继而朝宿舍楼后炮,紧接着尖锐哨声划破阴暗天空,蒙建国衔着哨子从行政楼二楼翻了下来,身手矫健犹如冬夜中的雄狮,先是踏上栏杆一跃,继而侧空翻,紧接着三步掠过阅览室的门口,特种兵全跑得无影无踪。
郑飞虎抬起双手,老老实实退后一步,背靠墙壁。
他的表情严肃而冷漠,制服领子上裹着一条雪白的围巾,商标还没拆掉。他在阅览室后的围墙旁站定,一小时前整个小队偷偷翻出栏杆,出营区去会女朋友,一被蒙建国发现,马上全部逃跑,郑飞虎是最后一个跑的,被蒙建国抓住了。
“不错的围巾。”蒙建国说:“挺暖和,哪儿来的?女朋友送的?”
郑飞虎说:“是,教官。”
蒙建国道:“操场上跑十圈。”
郑飞虎转身跑步前往操场,天空中下小雪飞扬,蒙建国坐在操场边的石椅上抽烟,跑完十圈后,郑飞虎呼出的气带着白雾,过来蒙建国面前站着。
“谁带你们出去的?”蒙建国说。
郑飞虎道:“我自己出去的,教官。”
蒙建国道:“再去跑十圈。”
郑飞虎转身跑上操场,十圈后,蒙建国说:“谁带你们出营区去的?”
郑飞虎道:“教官!只有我自己出去了!”
蒙建国吩咐道:“去训练室里,把负重沙袋拿出来,再跑二十圈。”
郑飞虎依言照办,跑上操场,膝上,小腿上系着灌铅的沙袋,又跑了二十圈。蒙建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郑飞虎始终不发一言。
“再去跑三十圈。”蒙建国道。
郑飞虎带着二十公斤的腿部负重再次开跑。雪越来越大,蒙建国在风雪中接了个电话,那边是母亲的责骂,蒙建国小声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对不起。”
郑飞虎经过弯道时转头看了一眼,蒙建国便打着电话起身,上前一脚把他踹翻在雪地里。蒙建国走到树下说:“妈,蒙锋呢?”
郑飞虎倒在地上猛喘,蒙建国伸出一只手,五指逐一屈伸——五、四、三、二——
数到二的时候,郑飞虎踉跄起身,跑上跑道。
“爸爸。”小孩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蒙建国注视着郑飞虎在风雪里跑步的身影,声音低沉而郑重,说:“少看点电视,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
蒙建国简短地叮嘱了几句。郑飞虎终于不行了,他跑完最后的三十圈,躺在雪地里,双眼望着温柔飘落雪花的夜空,不住猛喘。
远处市区钟声响起。十二点,1998年来到。
郑飞虎勉力起身,过去树下,蒙建国却已经不知何时走了。
2004年冬。
远处的机关枪声震耳欲聋,那是真正的枪战。沙漠上飘起鹅毛大雪,山崖间怦然枪响。敌人拖出一道血线坠下深谷。
声音渐远,蒙建国扛着郑飞虎的胳膊,把他抱进一个山洞。
郑飞虎口鼻中满是鲜血,肺部被子弹击穿,血迹拖了近五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