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景言生无可恋地安抚后,森森总算是停止了哭泣,鼻尖红红的,还一吸一吸的,委屈巴巴地看着宿景言。
“父亲,你把我放下来吧。”他打了个哭嗝儿,哽咽着说,“你身上有鼻涕,有点脏。”
宿景言气笑了,也不想想这鼻涕是谁弄上去的,和夏鸣待久了,好的没学到,倒是把夏鸣洁癖的毛病学到了几分。
宿景言放下他,呼出一口浊气:“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我... ...我刚刚找弟弟去了,我们去了院子里玩,然后,然后我的尾巴不小心跑出来了。”
闻言,宿景言的眉心打了个结:“小霖看到你的尾巴了?”
“没有,那个时候他去上厕所了,我在抓蝴蝶。”
他松了口气,继续听森森说。
“然后,然后有一只蓝色的蝴蝶非常漂亮,比那天我们看到的那只还要漂亮。”
“后来呢?”
“后来我没有发现尾巴跑出来,就去追蝴蝶。”
“那你到底是怎么摔跤的呢?”宿景言的耐心被磨了大半,依旧保持着微笑和温柔的语气。
“我被自己的尾巴绊倒啦!呜呜呜~”提起伤心处,小老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然,然后我摔进了花坛的泥巴里,呜呜~”
宿景言震惊得只能做出眨眼的动作,某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只老虎,被自己的尾巴绊倒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儿子也不像是身体不协调的老虎啊?
“你不会是在偷偷嫌弃我吧?”宿景言半天不说话,让森森心里没底。
“没有,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老虎摇头。
他摔倒的瞬间,就吓得收回了尾巴,后来是小霖从花坛里把他拉出来的,他连忙告别了小霖,说自己要回来洗澡。
小老虎的反射神经不错,除了裤子破了,人和衣服脏了,没有受伤。
“那就好。”宿景言把肩膀上的眼泪擦干净,披了一件浴袍抱着崽崽去公共浴室洗澡。
等洗完澡回来后,就看到了一脸嫌弃看着沙发的夏鸣。
那是森森刚才坐的位置。
夏鸣问:“刚才是有土拨鼠坐在这里吗?”
“什么土拨鼠,才不是呢!哼!”对于自己一不小心变成了土拨鼠这件事,森森非常抗拒。
“那为什么这里有红泥巴?”
“哪里?”森森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夏鸣口中的红泥巴,最后是夏鸣伸手指给他看的,芝麻大小。
“你的眼睛是放大镜吗?”
宿景言站在森森身后目睹了一切,调侃道:“你爸爸的眼睛不是放大镜,是显微镜。”
夏鸣抱着手:“少转移话题,到底谁弄的红泥巴?”
“森森弄的。”宿景言平静地说。
“你去院子里挖土了?”
今天这么主动要求洗澡,夏鸣很难想出来别的理由。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做那么没有格调的事情。”心虚地看了夏鸣一眼,小老虎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摔跤的事情告诉夏鸣,怕自己说了夏鸣会取笑他,但要是不说,又解释不了沙发上为什么会有红泥巴。
“我就是一不小心就把泥巴带回来了。”
夏鸣点点头,二话不说把沾有红泥巴的沙发套取了下来,扔进了洗衣机清洗。
“就一点点泥巴就要洗吗?”森森仰着头,“爸爸你洁癖也太严重了。”
宿景言忙说:“森森!爸爸怎么是洁癖严重呢?是太爱干净了,这多好啊,能让我们生活在一个健康干净的环境下。”
“所以爸爸是因为太爱干净了,刚刚在帮你洗澡吗?不然为什么你们两个都在浴室?”
夏鸣没说话,转身回浴室吹头发去了。
宿景言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也找了很多个借口,在看到森森纯洁无辜的脸时,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敲门声响起,宿景言如释重负地走去开门。
“叔叔,哥哥没事吧?”小霖站在门口,两只小手紧紧地抓在一起,脸上满是担忧。
身后站着的是阮杰,对于阮杰,宿景言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他没事,进来吧。”
小霖点了点头,是跑进房间里的。
两个崽崽分开了几十分钟,对他们而言无比漫长。
一见面就拉着手有说不完的话,大多时候是森森在说,小霖在听。
阮杰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犹豫着问道:“夏鸣呢?”
“浴室。”宿景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他记得很清楚阮杰是怎么对夏鸣的,看着阮杰这张脸,不揍他一顿已经是尊重他了。
“找我有事?”过了几分钟,夏鸣走了出来。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原本在和森森说话的小霖猛地抬起了头看着阮杰。
阮杰叹了口气说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么说你,抱歉。”
冰冷坚硬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道歉,他本想鞠个躬,但动了动脖子发现这对自己而言很困难。
阮杰是有名的编剧,也写出过不少好的作品,让他这样一个大导演低头已经是极限,再诚恳的道歉他做不到了。
夏鸣无意为难他,看到小霖眼中的期待,他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事。”夏鸣转身就要进屋,被阮杰叫住。
他回过头看着阮杰,阮杰斟酌着说道:“那个,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
宿景言轻声对森森说:“你带弟弟去外面吃点水果,差不多是吃水果的时间了。”
“好~”森森拉起小霖的手小跑出去,临出门前,小霖还心有余悸地看了夏鸣一眼,看到夏鸣脸上的微笑,松了口气。
“那天,小霖说讨厌我和他妈妈。”阮杰不自觉放轻了语气,“我们做父母的确实有些地方做的不到位,但小霖说讨厌我们,我一开始觉得还挺过分的。”
“现在呢?”
“现在,我有些拿不准,我不知道我们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阮杰靠近了些,声音越来越小,“他甚至把这怒气转移到了未出生的弟弟妹妹身上。”
夏鸣这才反应过来,阮杰今天来找自己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说白了,是为了倪双肚子里的孩子。
在他眼中,小霖是哥哥,哥哥照顾弟弟妹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现在小霖却表示自己讨厌弟弟妹妹。
这样的家庭矛盾,在阮杰看来,远比小霖讨厌父母要严重得多。
因为他清楚,等倪双生产完后,夫妻两又会全心投入到工作中,而照顾二胎的主力,自然是大儿子。
夏鸣嗤笑了一声,阮杰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你想要什么结果?”
“至少让他喜欢上弟弟妹妹吧,都是一家人。”
夏鸣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天真,他原本还对阮杰的答案抱有一丝幻想,阮杰的话却彻底让夏鸣仅存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
是啊,讨厌父母没关系,但要喜欢弟弟妹妹,这就是阮杰的答案。
“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夏鸣抬眼看他,眼里布满了寒霜,“你是编剧,应该很具有同理心吧,把你自己带入一下小霖,就知道他为什么讨厌你们了。”
“从小不受到父母的关注,连一点点关心都需要乞求才能换来。”夏鸣一边说,一边逼近阮杰,双手早已经握成了拳,说出的每个字都饱含恨意,“父母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却要求他照顾那个还没出生就备受宠爱的孩子?如果是你,你愿意吗?”
阮杰被逼到了沙发边缘,声音颤抖着说道:“都是一家人... ...”
他没有正面回答夏鸣的问题,用了可笑的亲情作为借口,想借此搪塞过去。
“先把他排除这个家的人是谁?不就是你们吗?”
阮杰哆嗦着腿,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抓着沙发的边缘,身上的衣服被压得满是皱褶,狼狈极了,口中却依旧说着伤人的话。
“你少来教训我,我不过是相信你才来请你帮忙的,少站在制高点上指责我。”他看了旁边的宿景言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你也没有多干净,要是宿景言知道你以前那些事,恐怕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宿景言大步上前,给了阮杰一拳。
力气不小,脸颊上留下了红色印子,还微微肿胀了起来。
“你这副嘴脸,真恶心。”宿景言整理好衣服,又活动了下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阮杰,“夏鸣脾气好,不会动手,但我不一样。”
他无法忍受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对自己的爱人评头论足。
“要不是看在你是小霖爸爸的份上,你今天不断几根骨头都出不去。”
夏鸣及时拉开了宿景言,他心中清楚,宿景言绝对没有在开玩笑,而且以宿景言的手段,就算他把人打成残废,对他们可能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 ...”阮杰支支吾吾了许久都没说出下文,口中泛起了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道。
“你这样的家长,挺垃圾的。”夏鸣平复了自己愤怒的情绪,轻声说道,“我们国家的《儿童保护法》现在很完善,如果有需要,我会请专业人士来教你怎么养孩子。”
这本书主要就是写不同家长上娃综后展现不同的教育理念,而作者在这方面似乎非常重视,完善了《儿童保护法》。
在达到某种条件,并且小朋友愿意的前提下,可以选择去特殊福利院生活。
具体的夏鸣没有仔细看,但他猜想作者这个意图是为了能引起某些家长的反思。
现在身处书中,这对夏鸣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谁?小霖只是和我们有些小摩擦,你不会真以为他和你走的近一点,对你的喜欢就能超过家人吧?”
“这我不知道。”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夏鸣淡淡地说,“不过我很清楚,我们两之中有一个不合格的家长,而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阮杰费力地站起身,拉了拉身上皱巴巴的外套,冷着脸啐了一口,几滴并不是很清晰的血点子落在了地板上。
等到阮杰走后,夏鸣忽的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手臂上很痒,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宿景言抓住了他的手,皱眉拉开他的袖子。
夏鸣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米粒大小的红疹子。
“过敏了,我带你去医院。”
夏鸣坐着没动:“先把地上弄干净。”
他一看到地上的血点,就头皮发麻,直起鸡皮疙瘩。
“你去客厅里坐着,我来打扫,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动物园的环境本来就不算太干净,他们住的房间里也会飘进来细小的动物毛,但就算是这样,夏鸣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过敏的情况。
夏鸣找了个口罩戴起来,推门走到客厅。
“爸爸,你感冒了吗?怎么还戴口罩呀?”森森疑惑地歪着头。
小霖也凑了过来:“夏叔叔,你没事吧?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我就是有点不舒服,休息下就好了,你们去旁边一点玩。”
森森第一次看到夏鸣这么柔弱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会晕倒一样,那个天天和他斗嘴的爸爸,此时一点精神也没有,森森心里止不住担心起来。
他和小霖不敢去太远的地方,就在旁边的桌子附近坐着。
两个崽崽各怀心思。
刚刚阮杰出来的时候,虽然是侧着身走,小霖还是隐约看到了阮杰的脸好像鼓鼓的。
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森森现在满脑子都是“爸爸要死了”,尤其当他看到夏鸣手背上的红点点时,这种害怕达到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