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鸣口中的故事,是一个与“夏鸣”的人生完全不同的故事。
“他们有很多钱,却没有半点爱,我的奖杯奖状早就多到堆了满房间的柜子,他们却只觉得是理所应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追求他们的夸奖,想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一些。”
“我开始追求各种各样极限运动,只希望在一次次刺激肾上腺素过后,能让我找到生命的意义,找到活着为了什么。”
“忽然某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我的第一个心理治疗师,他告诉我,我生病了。”
... ...
“后来我成了顶流,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但我依旧不开心,在一次出门飙车的时候,我侧翻在了一条经常都会去的山间公路上,身上多处骨折,皮肤大面积烧伤,内脏出血。”
“刀子在骨头上刻字的疼,我到今天也没办法忘记,救护车把我送到医院,进行了紧急手术,我不知道手术有没有成功,只记得自己有意识的时候,病床旁边一个家人都没有。”
“护士的声音很冷,她问医生:病人家属还没有来,要不要再联系一次?以我当时的受伤程度来算,手术最起码进行了七八个小时,就算是从国外赶来,大多数情况下也能赶到。”
“再后来,我彻底失去了意识,成了你眼前的夏鸣。”
他的声音很平静,一点温度都没有,听得人心里堵得慌。
没有忽略宿景言眼底的震惊,夏鸣淡淡地问:“你明白了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一个机缘巧合下苟且活下来的小偷,我偷走了‘夏鸣’的人生。”
“那件衣服,是我来到这里后身上穿的,很漂亮,我很喜欢,它对我而言,是我重生后的礼物,代表我的新生,我格外珍惜。”
宿景言没有说话,把夏鸣一把抱进了怀里。
他的反应和夏鸣脑子里的差别太大了,夏鸣想过知道真相的宿景言可能会愤怒、可能会让他滚、可能会和他离婚。
这段时间,他已经想出了千百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现在这种可能。
宿景言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问:“你不会走了对不对?”
无论是哪种死亡,对现在的宿景言而言都接受不了。
“不会。”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件衣服对你这么重要,你别生气。”
“没关系。”夏鸣笑了一下,似乎对心里的疙瘩已经能彻底放下,“我想了很多,也许我在森森的教育上确实做得不好。”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一般这么大的小孩子,是很有边界感的,不会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但在森森的世界观里,他会觉得和你关系好,所以拿走你的东西也是一种亲密的表现。
这种认知让夏鸣不知道如何是好。
宿景言扶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老虎一族本来就会对喜欢的东西表现出强烈占有欲,这是天性使然,我猜想,森森今天这样的举动,是把你当做他喜欢的人,所以才会想当然地拿走了你的东西。”
在森森眼中,既然是他喜欢的人的东西,那就是他的,这一点,可能连森森本人都没有察觉到。
夏鸣问:“那应该怎么去纠正?”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听,或许我们应该反其道行之,比如模仿他的行为。”
在国外有一种很常见的教育手段,类似于以牙还牙,比如小朋友弄坏了别人的某样东西,那别人也会用同样的方法把他的东西弄坏。
教育是一件因人而异的事情,夏鸣不知道这种方法对森森这种性格任性的小朋友会不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不过他知道一点,要是不改正他身上的这个缺点,树立人与人之间交往的边界感,以后只会出现更多麻烦。
宿景言的想法和他是一样的。
二人一拍即合,无论有没有用,总得先试试看。
“他最喜欢的衣服应该是那件恐龙的睡衣。”
夏鸣经常见小老虎穿,不管是在家里还是来拍综艺,恐龙睡衣的出镜率都非常高。
结合之前小老虎一直说喜欢恐龙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那件睡衣对他很重要。
夏鸣心有余悸地看着宿景言:“要是把他的睡衣弄坏了,他还不得跟我拼命啊。”
森森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对周遭的事物都会怀揣一种特殊的感情,有的孩子喜欢自己的小被子,有的孩子喜欢公仔,每天抱着不离手,这是哪怕买一百个新的都无法取代的感情。
小孩子做不到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要是森森知道睡衣被夏鸣弄坏了,发脾气是小,搞不好到时候能冲上来咬他一顿。
宿景言发出一声低笑,抬手轻轻拍了下夏鸣的额头,道:“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今天是不是被森森气糊涂了。”
“我们其实不需要把他的睡衣弄坏,找几块和他睡衣料子颜色相近的布回来不就行了。”
睡衣的料子很常见,去卖布料的地方淘一淘总能买到差不多的。
夏鸣点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既能让森森知道不应该乱动别人的东西,也能让森森和他的关系缓和一些。
“那你在家里待着,我出去买布。”宿景言站起身来,有些无奈地说,“千万别和他吵了,别再气着你自己。”
夏鸣拉住的他的手腕。
他的手指很纤细也十分修长,把宿景言的手腕圈得严严实实的。
冰凉的触感让宿景言的心里也变得发凉,他回头看着夏鸣,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我不是‘夏鸣’这件事你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没什么想问我的?我不是你的伴侣,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想来想去,夏鸣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个问题说透了,不能让彼此心里都装着疑惑。
“你是。”宿景言看着他的眼神格外真挚,如同一个执拗的愣头青,也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眼中没有掺杂半点杂质,“我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他非常确定,他喜欢的人是眼前的夏鸣,之前的婚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形式,他既不喜欢以前的夏鸣,也没有和以前的夏鸣发生过什么。
哪怕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好几年,他也从来没有对“夏鸣”动过一次心,别说动心了,就连悸动的感觉也没有过。
“我没有什么想问你的,只要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你就足够了。”宿景言蹲下身,仰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夏鸣,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拿下来拉着,“以后我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伴侣和家长,只要你不要忽然离开,这就足够了。”
他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夏鸣也是。
两个异类互相吸引他们才能彼此依靠,抵挡未来的一切风霜。
“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你去买东西吧,我在家等你,路上小心。”
宿景言走后,夏鸣收拾好了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看了会儿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准备给自己冲杯咖啡。
屋子里没有,他只能去外面泡。
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小朋友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屁股翘着,小脑袋凑在一起。
距离太远,夏鸣没听清。
但他注意到几个崽崽发现他出来的时候明显呆滞了一会儿。
夏鸣没做声,坐到厨房里做起了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