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逐弦虽然不做人惯了,但平时都还算温柔,今天却格外不同。
还是一样温热的掌心,一样照顾对方的姿态,可每一次触碰之下都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不知何时就会冲破所有冷静,用窒息的浪潮将眼前的人从头到脚吞没。
既克制,又放纵。
头一回在段逐弦这种向来波澜不惊的人身上感受到明显的纠结,江杳仿佛被吊在钢索上,一颗心不安地颤动,总觉得段逐弦下一秒就会发疯,却又隐隐地期待未知到来。
到后来,克制终于消失殆尽,只剩下放纵和疯狂。
江杳也终于从无形的钢索上跌落,悬空的瞬间,被某人抢入怀中,汗湿的皮肤和嘈杂的心跳不分彼此般揉在一起。
恍然间,他有种被暴徒缠上,这辈子再也甩不掉的错觉。
窗外月上梢头,室内夜灯朦胧,草草打理了一下,两人睡进同一个被窝里,没说话,只有余韵在悄无声息地流淌蔓延。
江杳习惯睡前查看未读消息,手机就搁在不远处的桌上。
贤者模式结束后,他脸上餍足的红晕褪去,活动了一下酥软的四肢,打算起身去拿手机,后脑刚离开枕头三厘米,身后的人便动了动,用手臂拦住他的腰。
“杳杳,别再跑了。”
段逐弦自从解锁新称呼,就好像说顺嘴了一样。
过去的两个小时里,每逢他想挠人踹人,段逐弦就在他耳边喊“杳杳”,嘴里是哄人的语气,行的却是野蛮之事。
他这会儿一听到段逐弦用那把清冷的嗓子这样叫他,耳根就滚烫了起来,从尾椎骨到头皮都在发麻发紧。
“都说了没跑,是团建!”
段逐弦“嗯”了声,似是相信,但箍在他腰上的手臂却更紧了。
江杳平躺着,略侧头,余光瞥向段逐弦。
段逐弦闭着眼,那张被欲望浸染过的脸不复寡情冷冽,一半嵌在枕头里,双眼微阖,好像睡着了一样。
由于侧躺搂人的姿势,那修长的颈线越过突兀的喉结,便直接没入露在被子外的半边肩头,上面缀着几道被他抓出来的红痕,散发着慵懒和性感,安安静静,却勾人得紧。
算了,消息明天再看。
江杳盯了会儿睡美男,在段逐弦的桎梏下强行翻了个身,背对段逐弦。
盯久了容易睡不着。
“杳杳。”身后突然响起沉缓的嗓音。
“干嘛啊?”江杳没好气。
破叠词当成口头禅喊个没完了是吧?
“我喜欢你。”段逐弦说。
江杳猛地僵住,心脏不争气地漏了一拍,绷紧脊背等着段逐弦说后面的话。
半晌,段逐弦道:“明天一起吃早餐。”
江杳没做声,眼睛一闭,强行睡觉。
*
第二天大早,江杳提前半小时醒来,先在段逐弦面前做了两个的鬼脸,又比了一个挑衅的手势,见段逐弦全都无动于衷,便蹑手蹑脚钻出被窝,火速穿衣洗漱,连发型都没打理,做贼似的溜下了楼。
他和段逐弦上班时间不同步,平时难得碰到一起吃早餐,他这人又随性得很,一日三餐大多时候是和员工们一起吃食堂。
段逐弦突然这么郑重其事邀请他共进早餐,而且还是在说完“喜欢”之后,意图不言而喻——八成是想趁机找他要答复。
可他完全没想好。
年前年后各种事情接踵不断,情绪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都和某人有关,搞得他乱了方寸。
原本还打算借团建的机会好好梳理一下内心想法,结果也泡汤了。
眼下,他还是一团乱。
他说不出和段逐弦同样热烈直白的回应,但也好像没办法开口拒绝段逐弦。
可无论同意还是拒绝,他和段逐弦都得继续做夫夫、回同一个家、睡同一张床。
甚至还能维持床伴关系,就是稍微有点不伦不类。但就像段逐弦自己说的那样,是哥们还是爱人都不妨碍上床。
因此他觉得他还可以拖延。
握着车钥匙匆匆穿过客厅的时候,一股熟悉的味道飘到他鼻腔中,他蓦地顿住脚步,几乎瞬间分辨出是小笼包味,而且还是他老家街巷独有的那种小笼包,他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只可惜到了菱北之后,就再没吃到过同样的味道。
循着记忆深处的香气,江杳走到厨房门口,站在蒸笼边的厨师向他问好,带着他老家的口音。
江杳好奇,问过才得知,这厨师是段逐弦专门从他老家请来的,开了二十年包子铺,绝对的行家。
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江杳恶意揣测,心头却泛起温热,附带一点小小的愧疚。
离开厨房走了两步,江杳实在没忍住,又转头进厨房,顺了一屉小笼包带走。
到公司,秘书向他问好,给他送咖啡的时候问他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他说要处理一些工作。
但其实也没什么工作要做。
他带的“乐动”项目已经步入正轨,大方向定好后,各项细节都有专人负责,他只需要定时验收成果,何况组里的骨干们大部分还在度假村团建,也没人给他交报告。
打开电脑后,江杳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锁屏界面弹出“段某人”三字。
他没来由一阵心虚,点开消息。
段逐弦:「不是说好一起吃早餐吗?」
谁和你说好了,我昨晚压根就没理你!
江杳翻了个白眼,但在键盘上敲出的字却是:「突然想起公司有点急事。」
此后,段逐弦没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