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鸿的目光落在他胸口露出的纸角尖上,好奇这是什么,伸手就抽了出来,林煦没料到这一出,躲避不及,那封家书就被白水鸿拿在了手里。
林煦怒道:“悟执仙君,这是我的家书,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当初可是你的家人把你托付给了本座,让你跟本座走……”
林煦心头一凉,既而是愤怒,他强行压住了和白水鸿争辩的冲动。本来偷窃就是大过,再忤逆前辈就是过上加过了。
反正他的信里也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
白水鸿拆抽出里面的纸,略略扫了一眼,然后皱起了眉。
林煦在信中问了家中所有人安,包括一些亲戚仆人,甚至问到了街坊邻居,还有小时候教他识字的康先生及其夫人身体如何。总而言之洋洋洒洒,无所不包。
他还写自己在登剑阁中的见闻:余得见剑中之神,其棘溪二十四式令余心潮澎湃,莫非剑神从前是棘溪人氏?
又写余受同院陆子傅照拂,一切平顺。
白水鸿脸色绿了绿,他把这封信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纸都快翻破了,就是没有半个字提到他。
白水鸿气得手上使劲,毫不犹豫把信纸撕了个粉碎。
林煦大惊失色,他想夺回信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白水鸿哼道:
“不许质疑,这是本座给你的惩罚!”
“可是为什么偷窃的惩罚是要毁掉我的家书?这两件事没有关联。”
白水鸿欣赏着小师尊的愤怒,倘若从前小师尊愤怒起来就像只舞起翅膀的仙鹤,现在就更像一只狮子。他怎么这么幸运,能够得见两个不同风格的师尊。
白水鸿正忍不住说些话,好叫一本正经的小师尊更加生气,然而下一刻——
林煦转身就走了。
“喂,雅照!”他叫。
林煦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继续飞快地走,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陆成南都快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他已经明白一件事,和白水鸿的任何沟通都是无效的,任何他试图沟通的行为都会被浪费。
既然这样,不如及时止损,早点回院子里休息。
白水鸿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去抓林煦的袖子,面露哀求之色:“雅照,你生气了?是我不好,别不理我。”
林煦完全不想给他眼神。给他眼神就等于心念的投射,就等于给这颗泛滥的灾种浇水,让他越来越泛滥。任何的回应,不管是礼貌客气还是羞辱打骂,都赶不走这个人,比虫子还要难缠。
唯有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完全忽略,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才能尽快抽身。
“求求你,你说句话。”
林煦觉得他完全无法理解白水鸿的灵魂世界,方才还那么豪横地撕掉他的信,居然转身就开始摇尾乞怜,仿佛精神分裂。他不懂蛮横和卑微为什么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白水鸿的卑微也是极其霸道的,试图用各种言语绑架他:
“雅照,本座真的很想你。下山三个月,本座没有一天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看本座等你这么久,就等你一句话的回复,你居然都不理我……”
谁要你等了?林煦想,自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了吗?
白水鸿随便想他的去吧,关自己什么事。他不怜悯也不同情,至于慈悲,他爱给谁就给谁,可以给家人朋友,给师父同门,给百姓给自己,若遇到不想给的人,就一分也不会给了。
林煦甩开白水鸿的手,连表面的体面都已经懒得维系,离彻底撕破脸只差一场破口大骂。但他忍住了,骂人不仅不好,还会让白水鸿越发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