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垭群山。
土黄色的村路上,一辆快散架的木板车经过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下颠簸不止,轮子陷到一个大坑中。
前面两个汉子黢黑的肌肉隆起,两颊涂着青绿的羽毛纹彩,肩上拉着粗绳,嘴里喊一二,把那车从坑里拽了出来。
“走快点,赶不及祭典了!”其中一个汉子说。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处高有两丈的刑台。
下面堆满了柴火,上面架着木桩。他们把木板车上的银发人拖下来,按在木桩上绑住。
“这面具看着值钱。身上穿的和武器也值钱。”另一个汉子伸手去摘那银发人的宝石面具,却纹丝不动。
“要真能弄钱,还能轮得着你上手,早落到村长口袋里了。”其中一个汉子说,“这人邪得很,怕是有晦气,别想别的,赶快烧了完事。”
另一个汉子就不敢碰了,用结实的粗绳把银发人紧紧绑住,在木桩上打了好几个死结。
村民们陆陆续续集中起来,呈半圆状围着这刑台。他们大多面色面色灰黄,像是从土地里钻出来的人,骨瘦如柴,皮肤上长着大大小小虫咬般的窟窿。
一个多月前,村中疫病突发,村长认为这是老天发怒。
正好村里来了个外乡人,一头银白的长发。起初村民们看他带了两把剑,不敢惹他,后来他晕倒在某村民家后院的水井边,村长咬定他是疫病的元凶,只要择个吉日把他杀死祭天,疫病就会消失。
这是剑神昏迷的第七天。
“烧死他、烧死他!”
在村民们的呼声中,村长将火把按向柴火堆,那烈火噼里啪啦干燥地燃烧起来,很快浓烟四起,包围了刑台中央的人,村民中间响起欢声。
巫师们脸上涂着羽毛纹彩,围着火堆起舞,唱诵着村民们听不懂的祷文。两边的鼓手敲击着兽皮鼓,那火焰愈来愈烈,剑神周围的空间迅速扭曲起来。
正在这时,天上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大暴雨,滂沱地把那火堆给浇熄了。村民们都傻住了,以为是老天不要这祭品,惊慌起来。
“不要慌!咳咳……”村长大声呼唤,浓烟四起中,只看见村民们四散的模糊身影,恍惚间好像有几道黑影从天而降,等到大风吹过,烟雾散去时,那刑台上竟空无一人了。
道阳仙君止了雨诀,挟着剑神在云上疾飞,玄正和林煦一前一后掩护他。
他们飞离山谷,问最近的驿站借了马车,准备把剑神带到最近的镇子上,先休养几日。
道阳抱着剑神要坐到车里时,林煦也好想抱剑神。
“我来照顾他吧。”林煦伸出手。
他已经太久没见过剑神了,再不让他抱抱剑神,他就要精神失常了。道阳:“那你来吧。”
碰到剑神的一刹那,林煦就觉得他重新活过来了。
空虚的心同时被填满,忐忑的灵魂终于落回了安宁的地方。
林煦抱着他,感觉剑神又变轻了。不是单单肉身的消减,灵魂亦饱受摧折。剑神的盔甲上满是尘土和划痕,手腕等处被绳索勒出了紫红的印记,银发染上尘埃,他双目紧闭,生命正在枯萎。
是怎么能把生命过成这个样子的。
马车里放下帘幕的刹那,他迫不及待地向剑神索求了一个拥抱。
他按住剑神的脊背,偷偷亲了一口剑神,呼吸变得粗砺起来。
那原本以为沉入海底的爱重新翻卷而出,掀起剧烈的海啸,把他给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