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趴在地上，后背痉挛似的动了动，哥谭隐约听到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足以让空旷的仓库里仅剩的四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笑。

忽然被人袭击，压制得动弹不得，他不但没有因为疼痛而哀嚎，反而笑得欢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哈哈哈哈哈！”

“你是万千世界中唯一的奇迹！”

他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语，挣扎着想要向后看去，但背上的人脚下猛一用力，又把他重新踩倒在地。

“看起来你知道得很多。”哥谭的嗓音有些沙哑。

“是的、当然……我都知道。”小丑还不死心，努力偏过头想要看向祂，“你想知道吗？我都可以告诉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

脚下的人奋力挣扎，而哥谭纤瘦的身体不动如山：“不需要。我很快就会知道的。”

“你说得对，”小丑赞同道，“你现在已经获得了自由，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你。”

“可你还在重复这一切。”哥谭仅剩的蓝眸中情绪晦暗不明，“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这一切都是既定的命运，还要顺着它走下去？

“我？我不想挣脱。为什么要挣脱？”

“我是宿命……”他笑着，“我享受这一切。”

“堕落是最快乐的事情，我多么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享受这份快乐，可惜你不愿意，小蝙蝠也是。”

“那我只能看着你们，看着你们能做到什么地步……这对我来说可一点都不亏。”

他当然爱着他的城市，爱祂的美丽，爱祂的腐朽，更爱祂空气中都弥漫着的，罪恶的芬芳。

这个伟大的、孕育了他的城市想要挣脱命运——如此绝妙的想法，怎么能少了他呢？

他，小丑会成为祂最大的阻碍，宿命的象征。

如果祂成功，他就是城市自由之路上的垫脚石，为祂留下永不磨灭的刻印；如果祂失败，那更好了，他们可以一起沉沦，永不分离。

‘坏孩子’啊！”

小丑癫狂的情绪并未影响到哥谭，祂的语气很平静：“坏孩子要接受惩罚。”

“哦，好吧。”小丑对祂扬言要“惩罚”他接受良好，甚至还有些兴奋。

“你是要杀了我吗？”

哥谭没有回答。

他侧着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应该杀了我的。”

“我是你的宿敌哦。”

“你以前还说过你和蝙蝠侠是宿敌。”

“不可以都是？”

“当然可以。但是坏孩子是不能如愿以偿的。”死在祂的手上，对小丑来说甚至算是奖励。

“真遗憾……呃！！”

城市意志垂眸看着他，张开五指虚压下去。一股无形的巨力碾压下来，瞬间将小丑的大部分骨头轧断。

祂撤下踩在他背上的脚，自顾自点点头：“这样就公平了。”

“‘烟花’的时间快到了，”祂看了一眼定时炸弹的方向，“既然你想要履行自己的宿命，那后续也应当交给命运。”

说完，祂转身向罗宾的方向走去。无人注意到祂的脚步有些踉跄，行动间怪异而僵硬。

在祂身后，肢体扭曲的男人喘着粗气，磕磕巴巴道：“如果……我能活下来……”

“我的、城市……还会接纳我吗？”

哥谭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当然。”

城市意志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子民。

小丑又开始低低笑了起来。

在他的笑声中，哥谭在罗宾身前蹲下。

罗宾的状态不比现在的小丑好到哪里去——当然，小丑的状态就是哥谭比照着他的惨状做的——以牙还牙，这很公平。

他还没有从被暴力虐打的痛苦中缓过来，脑袋嗡鸣着，对外界的一切辨不分明。

但是他的头脑一直保有一丝理智——他在等小丑离开。

只要小丑走了，罗宾就还有机会挣脱身上的镣铐，再想办法逃出去。就算时间不够，至少……至少能救下他的母亲。

直到他听到哥谭到来的动静。

容易的事。

祂一定付出了什么。很小就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犯罪巷男孩如是想道。

但是从他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看到祂的背影，而他没有力气爬起身。

——现在他看到了那份代价。

眼部的肿块让罗宾的视线有些模糊，但逐渐靠近的少年身上的痕迹已经到了不需要看清也能判断的地步。

——破碎。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一条条电弧在祂的皮肉下游动，将血肉崩裂开来，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那些深可见骨的裂痕随机出现在少年有些纤瘦的躯体上，让人怀疑祂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

奇怪的是，每次的崩毁和复原中，祂的身上并没有血液流出，甚至罗宾还看到有几块疑似血肉的东西像是什么瓦片一样从祂的身上剥落，又在未知能量作用下消弭于空气中。这让祂更加像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偶，而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哦，祂确实不是人类。

罗宾恍惚想道。和哥谭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若不是祂那异于常人的“五官”，他时常会忘记这是一个非人类。

等等！五官？

刚才……他好像看到了哥谭的五官？

有一瞬间，城市意志泛着幽蓝光芒的右眼在他模糊的视网膜中格外显眼，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随即被哥谭制止。

祂将这个勇敢的大男孩抱进怀里，轻轻按住他的头不让他看清自己有些狼狈的模样。

嗨呀，祂也是有包袱的嘛╮(╯▽╰)╭

“抱歉，我来晚了。”

祂轻声说着，动作温柔地将他抱起。

罗宾忽然就觉得，之前的那些痛苦、愤恨都不重要了，他还有人爱着，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