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洲就算想走也没办法, 袖口被那只手抓住,他也不忍心看着辛染继续哭下去。
他握住那软软的手,塞回被子里。
“我不走。”
因为感冒而有些低沉的声音, 温柔地响起。
他弯下身,拇指按了按辛染已经泛红的眼角, 那里有着点点泪光在闪。
湿润的感觉从指腹的神经传到大脑皮层, 在昏暗的台灯下, 他发现之前一直以为圆钝的眼睛, 原来眼尾是上翘的。
等这个孩子长大,脱去婴儿肥的脸蛋, 又会是什么样子,他敛下眼底的思索,收回了手。
现在这样就很好,可爱。
他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陪着辛染。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乖乖闭上眼, 不时地要睁开眼睛看看他,即使再困,也要强撑着,确定哥哥有没有在,
慢慢地, 睁眼看过来的频率降低了,最后几次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哥哥还在后, 又闭上。
最后一次,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挣扎着颤动了几下, 终于眼皮撑不住,没有睁开, 睡过去了,
被子微弱的起伏着,枕头上的脸蛋被挤压的肉肉的。
小熊玩偶黑色的纽扣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陪着自己的小主人。
霍南洲缓缓合上了书,挺拔的身躯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忍着没有在那张睡颜上落下晚安吻。
白皙的手指滑动着床上人的脸蛋,泛红的两腮带着一股温热感,从他微凉的指尖传来。
无法说明自己此刻的感觉,那是一种奇怪的隐秘的愉悦,被依赖着,成为这个小白痴的唯一。
他弯腰关掉了床头的台灯。
从黑暗的房间里,一身黑色睡衣的人缓缓出来,他阖上门,踩着走廊的灯光离开。
*
这个冬天,辛染总是想要出去,他似乎很喜欢雪,而霍南洲向来都是依着他的。
感冒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年轻人的身体,病好得也快。
他拿着红色的帽子仔细给人戴上,帽子毛茸茸的边缘是白色的,辛染戴上越来越像颗小糖球。
还有件厚重的羽绒服要穿,霍南洲从陈姨手里接过来,但是辛染并不想配合他。
他鼓着嘴,扯了扯自己的领子,表示自己现在很热,不想再穿外套了。
但是霍南洲不会允许,他还是那一句,
“外面很冷。”
辛染委委屈屈地被他捏着手,塞进了羽绒服的袖子里,就这样被裹得像一个小胖球,这才被允许出去。
霍南洲牵着他一格一格地下台阶,刚踩在平地上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
掌心里柔软的手,扭了扭,霍南洲低下头看着想要挣脱的辛染,慢慢地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那是辛染一周回来一次的父亲来了。
辛父从车上下来,一眼便见到了,穿得圆滚滚的儿子在门口踮着脚,敞开手臂,等他来抱。
他将公文包递给上前来的仆人,厚重的身材三步两步就跑了过来,抱起辛染,还发出了“诶唷”声,变胖了。
他吃力地颠了下怀里的孩子,逗得辛染咯咯笑了起来,他抱紧老父亲粗厚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
“你今天一直都很乖吗?”
辛父那像破风箱的烟嗓响起来,关心地问着他。
“嗯啊!”
辛染非常用力地点着头,看着好久不见的父亲,揪了揪父亲黑色的胡须。
辛父抱着他上台阶,准备将他带回去。
养子就在后面,他一眼都没有注意到,除了公司的事情,他们很少私下交流。
辛染抱着老父亲已经有皱纹的脖子,向后看,发现霍南洲就站在台阶下面,落在他们后面一大截。
霍南洲发现了辛染转过来的目光,抬起眼眸,跟辛染对视上的那一刻,眼底的郁色都消散不见了。
辛父永远的爱只给了辛染,这也是之前霍南洲并不喜欢这个小白痴的原因,他小时候很不服气,自己聪明那么多,作为一个外姓能够继承辛家,哪一点比不上这个白痴。
后来他知道是因为血缘,但他还是嫉妒,嫉妒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而自己却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辛家从不白栽培他,他没有能力的话,随时都会被赶出去。
如果没有辛家的收养,以他的才能照样会活得很好,他不一定需要守着别人的家族企业,做辛家的狗,完全可以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唇角泛起温柔地笑意,看着那个望向自己的小白痴,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他想要守护一点东西。
如果将来没有了辛父,辛染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