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的风盛着半黄的树叶滑落在两人的肩膀上,织就出真诚的纽带。
夏斯弋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在父母面前彻底肯定了钟至。
他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可能开玩笑,唯独不会在此情此景说半句假话。
钟至知道这一点,姜融霞更是清楚。
杯底残留的半圈酒渍摇摇晃晃,蜿蜒地落入钟至眼底,在心口烙下一块无可泯灭的炙热。
傍晚的风纠缠着柔软的心绪,也暂停了此刻的时间。
良久,姜融霞才隔着电话开口,问能不能和钟至单独聊几句。
夏斯弋没有阻拦。
钟至的背影远去,逐渐从他的视野里淡去。
夏斯弋敛回视线,转头看向父亲的照片:“他们单独说,我们也单独说。”
他又倒了杯酒摆到碑前:“爸,你教了我那么多大道理,怎么就没教过我该如何谈恋爱呢?”
他向钟至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你知道吗?你那么宝贝的小钟同学为此在我这里吃了不少苦,这件事呢,你的责任至少占一半。他要是因为这件事怨你,我可半点向不了你啊。”
夏斯弋的语气轻松:“对了,他还快过生日了,过了这个生日,他就20岁了,时间过得是不是很快?”
他停顿几秒,像是在等父亲回复完,才又继续:“礼物还没备好,不过我已经有想法了。”他犹豫着说,“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要。”
夏斯弋抚上手里的红酒瓶,指腹与玻璃摩擦的声响细细入耳:“爸,你留下的红酒,只剩下这一瓶了。”
藏在沉默里的风声回响着他的内心波动:“我是说,我真的、好想你。”
风淡化着醇香的酒气,夏斯弋闭着眼偏头贴在酒瓶上,想象着父亲正倚靠在墓碑的另一侧,与他相互依偎。
远去的脚步重新向他靠近,从身后拥住他的失落。
那只无数次在暗处因心疼而探出的手,终于越过时光落在少年的背脊上,
迟来的力度不失温柔,一寸寸填平着曾经的遗憾。
落日西斜,傍晚的光芒渐渐收拢。
钟至带着夏斯弋并肩离开墓园,站在他们曾数次停留过的公交站台。
好在,这次他们是两个人了。
夏斯弋没有问钟至要回哪里,全凭他自己决定。最后,转乘的车辆停在一家超市前,和他预想的全都不同。
夏斯弋愣怔道:“你要买东西?”
钟至没说话,牵着他的手走进超市。
在即将错过购物推车区时,夏斯弋反手拉住了他:“有个问题,你要买的东西多吗?”
钟至思索:“应该蛮多的吧?”
闻言,夏斯弋拉扯钟至回到门口:“好吧,那先搞个购物车。”
他掏出一枚为坐公交车多准备的硬币,卡在手推车的卡扣间,拉着钟至的手放在推车上:“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钟至垂眸看向这种颇有巧思的借车方法,仔细地观察了几眼。
取好了购物车,他们开始逛超市。
可就是这么简单又普通的活动,早在几月前还是不可想象的。
不得不说,命运有时真的是种很神奇的东西。
零食区逛了大半钟至也没停留,夏斯弋不禁有些好奇:“怪了,你到底要买什么啊?”
钟至顺着指示牌的方向走向生活用品区:“添置些同居该买的东西。”
他的音量不小,引得几个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夏斯弋扶在购物车边缘的手掌一僵,带着车子都卡在了原地。
他惊异地回首看向钟至。
虽说搬出来一起住是他先提出来的,但就这么被直白地点出来,夏斯弋还是忍不住耳后一热。
钟至推着他的背脊向前:“有站在这儿发愣的功夫不如快走两步,挑选好东西也能早点回家。”
购物车重新启动进程,伴着吱咯的轮响声直奔生活区。
他们停步在摆着水杯的货架前。
夏斯弋不解:“这我们不是有吗?而且还是成套的,怎么也要买?”
钟至耐心地解释:“以前是被迫用成套的东西,现在是主动买情侣套装,这么大的区别还不够我们特意出来采买吗?”
不一样的关系用不一样的杯子,听着好有道理的样子。
他愣愣地跟上钟至的节奏,一抹冰凉倏而贴近脸颊。
钟至将他的脸与杯面上的图反复比对,打趣地笑出了声。
夏斯弋回过神,扯下钟至贴过来的杯子。
杯子的半面画着一个眼神呆滞又清澈的刺猬,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