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 不争朝夕,但求一世。”
说这话的时候,薛成璧看似没什么表情, 其实整张面孔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棱角锋利的五官柔和下来, 就算是在狱中阴森冰冷的环境里,也能散发出一种让人心生温暖的力量。
想念着周瑭的薛成璧, 微笑起来很好看。
景旭扬愣了愣,心中忽然生起一个可怖的念头。
——以后他京畿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可能要旁落了。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了, 笑了几声又觉得嘴里泛酸,孤家寡人的那种酸。
“不过我得提醒你,”他带着一点醋味说,“周瑭适逢待嫁之龄,从前想拒婚有侯老夫人顶着, 现在无依无靠, 你不在, 她的处境会很难过——说不定哪天就撑不住, 另嫁旁人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薛成璧并未表露出焦急或者不安等的负面情绪。
他只是淡淡地,提起了一个似乎与周瑭全然无关的消息。
“丛云将军, 今早就要进京面圣了。”
景旭扬困惑地皱了皱眉,忽然顿悟, 猛地瞪大了狐狸眼。
“——是她!”
*
京畿新雪初化,街衢两旁的屋檐滴滴答答地落下雪水。
周瑭坐在马车上,从竹帘的缝隙间看窗外的景致。
或许是战乱的原因, 这段时间的街坊比记忆中清冷了几分,来往路人行色匆匆, 满面沉肃,不见笑颜。
周瑭此行的目的地是禄亲王府。今日是长庆公主的诞辰,禄亲王的女儿平宁郡主为长庆公主在府里设了生辰宴。
“……表姐,表姐?”
耳边柔柔响了好几声,周瑭才反应起来那是在叫自己。
他很少和京中贵女往来,薛萌又是曲高和寡的性子,所以这次自告奋勇陪他来赴生辰宴的,是三房的四表妹薛蓉。
薛蓉比他小两岁,是姨娘所出,说话声音总是很小,性子有些自卑,就连笑起来也是怯生生的。
周瑭朝她友好地笑了笑:“我听着呢,你说吧。”
“其实我上车不单单是为了陪表姐,”薛蓉腼腆道,“我自己本来就很想参与长庆公主的生辰宴。毕竟这次来赴宴的都是往常见不到的人……”
“往常见不到的人?”周瑭问。
薛蓉点了点头:“往年长庆公主的诞辰都在福宁宫里过,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在宫外举过生辰,大家都很想一睹公主芳容。”
“……而且听说太子殿下也会出席。”她脸上泛起了些许微红,“上回春搜没鼓起勇气看一眼他长什么模样,我后悔了很久呢。”
周瑭稍微回忆了一下萧翎的相貌,点头:“应该还蛮俊的。”
毕竟萧翎和薛成璧是血脉至亲,任何人只要与薛成璧像了两分,便一定是俊的。
周瑭又回忆了一下萧翎将怀孕的母猞猁托付给他的情状,再次坚定了想法。
萧翎一定会帮助他们。
薛成璧曾经救过萧翎的性命,萧翎也答应了要给他重谢。这块免死金牌,周瑭一直都没忘。
他进不了京兆狱,所以他只能来见萧翎。
就算薛成璧已经安排了后手,周瑭也想亲自确认对方的安危,至少能让自己心安。
禄亲王府到了。
薛蓉展示了自己的请帖,周瑭低着头装作她的侍女,他们在侍卫狐疑的目光中进了王府。
这场生辰宴,平宁郡主给武安侯府的三名小娘子都发了请帖,唯独没有请周瑭。
……这也是京城贵女一贯的做派。
周瑭的父亲无官无爵,母亲虽是侯府独女,却名声极差。周瑭又无心钻营,自然而然就被她们故意忘在了脑后。
这些事他早就习惯了,并且乐得清闲。若是小娘子们每回聚会都要请他,他才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呢。
进了亲王府,周瑭举目四望,寻找萧翎的身影。
没寻到萧翎,倒是发现了一桩奇事。
长庆公主的诞辰宴,竟然没有任何一位男宾。甚至连府中的男性家仆、侍从、护院,乃至男主人,也一概不见。
不过长庆公主立誓终生不嫁,不请男宾倒也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