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质的梦境。
池生熠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他单手拎着笼子, 走到阁楼墙角的柜子前,按照梦魇所说的打开柜门,映入眼帘的是整整一柜子巴掌大的枕头。
小枕头上长着霉斑, 每一块霉斑都是诡异的形状, 说不上来是天然形成还是受什么影响。
发霉的枕头,
梦魇们最喜欢的藏品。
它们发现人类的噩梦,盘踞其中以此为食,而当梦境的主人不再是人类时, 这些变质的梦境会成为一个个发霉的枕头。
池生熠数了数, 一共有二十八个。
“这些枕头都是你收集的?”
“哪能啊!这些枕头都是其他梦魇的……如果不是快饿死了, 我……我也想要一个!”梦魇在笼子里扭成一条,指了指下面的小抽屉。
池生熠拉开抽屉,里面有无数长着霉菌的枕套。
庄园里, 除了它之外, 还有很多只梦魇。
噩梦生物作为黑暗的附属品,并不是什么稀有物种。
梦魇解释道:“这些都是在变质的过程中腐坏的梦境, 梦境主人或许曾有渴望变成非人类生物的念头, 最后失败死亡, 留下这些霉斑。”
发霉枕头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
首先梦境主人要一直噩梦缠身, 在强烈负面情绪的驱使下, 他们不再希望自己成为人类, 当异变条件达成,他们也不再是「他们」。
“变质的噩梦并不好吃。”
梦境主人不再恐惧, 这个所谓的「噩梦」也就变了味道,不再美味。
池生熠抿着嘴没说话。
一个被噩梦缠身的人, 到底要经历多大痛苦才能舍弃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 主动去异变为怪物呢?
灵研局的统计中, 在转化为异常生物后,仍旧保留理智的人类并不算多。
受异化越少,理智才能保留越多,反之,那些异化后的极强的人形生物,大多数都极具攻击性,尤其是生活在人类社会时发生异变,周围人多,异变之后经常造成恐慌及伤亡。
之前灵研局的档案中也有记载,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一起事件都伤亡惨重。
“有办法追查到变质梦境的主人吗?”
如果能够在对方完全异变之前将其找到,不管是带回来收容隔离,还是引导其放弃原先想法,都比放任不管要好得多。
“把我能的,还给你找到……我们梦魇只能寻找梦境,并不能确定坐标。”梦魇整只趴在笼子边,明明有那么大的缝隙,他却出不来。
池生熠见状下意识想打开笼子,可就在指尖触碰到笼子的一瞬间,他发现盲点。
“所以是谁把你关进这里的?管家吗?”
“咳……是也不是。”梦魇模棱两可回答。
它知道自己的主人白枭一直在眼前这个漂亮青年面前隐瞒身份,如果它说漏嘴,一定会被杀死挤出最后一枚噩梦光点的!
“你想了解变质梦境的主人?要不这样,你打开笼子放我出去,我带你去变质的梦境看看。”它果断岔开话题,生怕池生熠再问。
“求你了!你再不放我出来我就只能去吃这个干巴巴的梦境了,这太残忍了!我强烈要求把梦魇加入国家保护动物!”
池生熠撇撇嘴:“你想的倒是挺美。”
不过嘴上嫌弃,他仍旧跟梦魇做出约定,只要梦魇带他进入这个变质梦境,他就把梦魇放出来。
鸟笼中半透明的生物身体上散发出光点,飘向池生熠,下一秒,他抱着笼子昏睡在阁楼地板上。
再次睁眼,已经置身于变质梦境中了。
从装修上来看,这是一间带着些许少女风格的卧室。
蓝粉相间的马卡龙色墙纸,电脑桌上的粉色鼠标,枕头上印着呲着大牙傻笑的黄色海绵,书柜里放着不少学习资料与小说。
“啊,又是这个场景呢。”梦魇的声音带着点厌烦与不耐。
不过比起场景,池生熠有更重要的问题。
“我人呢?不……我是说我的实体呢?”
是的,在这个梦里,他没有了自己的躯体。
整个人是以一种上帝视角观看内容。
“毕竟是变质梦境,我能控制的很少。”梦魇破罐子破摔,坦然道:“我连这梦的主视角是谁都拿不准。”
“来了来了,你先看吧。”
梦魇话音刚落,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面容娇好的女孩,约摸着二十岁上下。
她穿着T恤短裤,表情放松宁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带着耳机看书去了。
接下来整整几个小时都是她个人的画面。
她看书、点外卖奶茶、学到一半去刷手机聊天、最后瘫在床上抱着平板电脑开始刷剧,顺便被朋友们分享沙雕图后在床上笑的扭成一团……
普通真实的女大学生暑期生活。
“你管这叫噩梦?”池生熠将信将疑。
虽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但这与其说是噩梦,不如说是美梦了!
谁不想再回到没有作业不用工作的假期当个快乐废物呢!
梦魇反驳:“还没到吓人的时候,你等天黑了再看。”
又等了一会儿,天黑了,房间里也亮起了温暖的光。
门外客厅响起了热油烹炒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做晚饭。
又过了一会,女孩的房门被敲响。
是她的爸爸做好晚饭后喊她吃饭。
池生熠的视角跟随着女孩移动到客厅,几乎是挂在餐桌吊顶的灯上看着下面三个人的头顶吃饭。
“呃……”算了,没脾气了,不吐槽了。
期间他终于听到了,关于这个女孩的相关信息。
跟他猜测的差不多,女孩是独生女,今年大三正在放暑假,与父母住在一起。
她的父母恩爱,家庭条件也不错,从对话里就能听出她性格开朗,父母对她一定是极为宠爱才养出这样的脾气。
“你要出去打工?是最近缺钱吗?妈妈给你打。”
“不是,不缺钱,就是陪朋友玩,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的话没必要去那么久吧!”爸爸的声音也有些忧愁。
“半个月,没太久,放心吧!”女孩极力劝阻着。
“唉,那好吧。”
“呃……”对话结束,一家三口继续沉默吃饭。
池生熠觉得氛围有些诡异,明明这三个人说话的时候都是一种正常语气,可一旦声音停止,整个客厅便散出一股寂寥悲苦感。
客厅的电视关着,愣是没有一个人去打开。
对话里女孩名字与面容被消音,池生熠只能通过客厅以及卧室的摆件书籍中,寻找异常坐标的蛛丝马迹。
书架上放着一些专业相关东西,没法分辨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大厅也是正常构造,宽敞明亮,正面电视墙,电视柜上摆放着女孩的照片,却不知怎么回事把眼睛的部分全部涂黑。
吃过晚饭,母亲前去洗碗,女孩跑过去撒娇央求今晚上母亲陪着一起睡。
许是怕池生熠再次吐槽,梦魇提前预告剧透。
“她恐惧的东西在十二点之后就会出现,虽然有点干巴但聊胜于无。”
夜幕降临,妈妈拗不过女儿,撇下爸爸自己去到了女儿的床上,母女俩挽着手小声说起鬼故事。
女孩全身盖着被子,只余出两只眼睛:“妈妈,我房间里一到晚上就会有人在窗户上印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