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城正是往来游人最少的时节,街道上暑气燥热,行人寥寥无几。
客栈的生意也不好做,掌柜百无聊赖地摇着蒲扇打盹。
燥热暑气里,却忽然掠来一道裹着凛然寒意的风。
来人将满满一袋灵石扔到了桌上。
“哐当”一声。
掌柜梦里一惊,险些被哐当得从摇椅上翻下去。待他醒过神来,循声看去。
只见那人衣袍如雪,面容绝艳,怀里用狐裘大氅裹着个人形。
狐裘里面毫无动静,连身子带脑袋都被白绒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端垂落的如瀑墨发,和狐裘侧面探出那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
指尖几近透明,一点血色都没有,像冷玉雕琢的玉兰。
掌柜一时间看出了神,视线不由自主顺着手腕往上而去,想要窥视到手腕主人的更多……
可下一秒,白衣仙君便微微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劳驾,一间上房,快些。”
沉缓的声音落入耳中,分明无甚冷意,可掌柜没由来地后颈一凉,登时回过神来。
“哦,好好。”
他低下头,在柜子里摸了半天,递出去一把钥匙。
“就在二楼右手边第一间,仙君您请。”
片刻,二楼的门啪嗒合上。
扫着地的小二蹭了过来, “掌柜的,这青天白日,那人怎么抱着个不省人事的来住店?”
说着,压低了声音, “别是什么魔修,欲行不轨吧?”
掌柜掂量着沉甸甸的灵石,瞪他一眼, “笨!咱们在这开店几十年了,见过的人妖神魔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你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魔吗?”
“确实没,没有,”小二细声问, “那他们这是……”
掌柜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摇头道, “唉,到底是年轻人,阅历不足。”
他招了招手,待小二将脑袋凑过来,低声传授着: “这一看就是对年轻道侣,私下相会情到浓时,没克制住,来咱们这转个场。”
“那位仙君出手阔绰,咱们也得有点眼力见。你一会掐着时辰,送点热水和枸杞人参酒上去。”
小二捂着被灌进奇怪知识的脑袋: “哦哦哦,学到了!”
掌柜欣慰道: “那快去吧,让理论和实践并行。”
眼瞧着小二那道低矮的身影忙前忙后,把枸杞参须不要钱得往酒里泡。
掌柜窝回摇椅里,摇着蒲扇,喟叹一声。
“真是老了,比不得现在的年轻人啊,干柴烈火,热火朝天……”
……
与此同时,二楼房间内。
全然没有干柴烈火之势。
屋里冷得可怕,床榻上的人昏迷不醒,胸膛起伏微弱,一呼一吸都染着冰霜似的寒凉。
郁明烛往腕上一划,划出一道殷红血线,抵在他唇边。
滚烫的血珠和冰冷的唇缝相贴。
刹那间,似是一簇烈火顺着他的唇舌烧进喉咙,在他体内攻城略地。
温珩睫羽一颤,意识浮沉,落入一番似曾相识的遥远梦境。
……
那时候还没有剑宗九峰,只有随云山孤零零的一座,伫立在人间与魔渊的交界之处。
灵泽洞府前,高崖峭壁,飞湍瀑流。
两个青发绿眸的小童蹲在瀑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哥,这都十几天了,仙君怎么还没度完天劫?”
“不知,许是天劫又加重了。”
“可再这么泡下去,人都要泡浮囊了。”
两人默了一会,联想到浮囊了的仙君,一时间有些接受无能。
“哥,我听说凡间的酒可以煨热身子,要不咱们去给仙君买些酒回来?”
“哪来的银子啊,咱们随云山唯一值钱的就剩仙君那床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