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春种结束,依旧无雨。
云怀瑾看着晴朗的天,春风拂面,却感受不到任何生机盎然的春意。
他去了一趟南院,冬日里暖房里种着的菜蔬已经可以收获。
跟着春种,南院院子里也继续开始种菜。
因着都是由灵泉水浇灌,这些蔬菜长势极好,味道更是一绝。
以它们入菜,都无需多加什么调料,那味道都是难以比拟的清甜爽口。
他之前买的那些果树,大半被种在了空间。后来又怕自己想拿出果子吃,不好找出处,最后又在南院里也各种了些。
只是空间里的果子如今已经成熟,可南院的这些,还在缓慢生长。结果子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想到空间里的果树开花时,因为没有蜜蜂蝴蝶这些授粉,他自己一个人人工授粉忙活好久。
一想到那段时间的劳累,云怀瑾再也不想在空间自己种果树了。
而且他的空间不好示人,一空间的瓜果蔬菜,也只能偷偷的摘来做菜,还得是在小厨房有这些果蔬的情况下才行。
云怀瑾幽幽叹息,真想旱灾快些过去。
云庄有山地,到时候在山地上都种果树,结的果子做罐头。
他自己浑水摸鱼的从空间里拿果子吃,也不怕被人发现不对劲了。
不过真想种的话,今年秋就可以种。
那时候天已经开始下雨了,倒是不旱。
只是缺粮,特别缺粮。
那时候刚经历过旱灾,百姓们连粮种都拿不出来,所以即便是下雨,也没办法种地。
哪怕是有粮种种进去了,可人饿了那样久,自己能保证自己不去地里挖粮种吃。但没办法保证别人也不去。
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两年。
云怀瑾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久,书里没看到。也可能写了,但他滑的太快掠过去了。
南院的地,还能用井水浇灌。
庄子外头的地,就只能靠着一条小河去浇地。
眼下那条小河随着久不下雨,又总被挑水浇地,已经出现明显的水位下降。
云怀瑾有想过要不要在村民们挑的水里面加点灵泉水,可又怕庄稼长太好惹出不必要的关注与麻烦,便又放弃了。
还是等这节骨眼过去再说吧。
三月中旬,云怀瑾又去了一趟县城。
丰水县的县城开始通船了,南城杂货铺的豆浆粉销量再次飙升。
城中倒是没乱,百姓们依旧有条不紊的生活着。
城外流民起了几次乱,他们察觉到了久不下雨,怕丰水县也要大旱,有不少人想离开。
按理说他们想走,赵县令该是求之不得的。
可坏就坏在江州知府,赵县令的顶头上司,下了严令说不准丰水县放走一个流民。
这位的想法与岷州那位不谋而合,不准流民消息泄露分毫。
这想法实在是让赵县令摸不着头脑,让朝廷知道有流民,是什么天打雷劈的事吗?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瞒着?
赵县令不想隐瞒,可他人微言轻的,也没办法直达天听。
于是只好捏着鼻子认命,下令务必要拦住流民,不准他们再离开丰水县地界。
赵县令心知这是个大隐患,也没日没夜的操练人手,还把城中富户连夜召集起来,让他们不要屯粮,想办法一起和丰水县度过难关。
不然流民真闹起来不要命的冲进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富户。
唇亡齿寒,富户们也知晓。
他们之前那般不愿,也是知道开春后都会变好。自然是能少往外拿,就少往外拿。
可谁知道老天爷突然不下雨了,知府大人还下令要将流民都困在丰水县外?
这和在他们脖子上架刀子有什么区别?
怕内忧外患,富商们确实不再死压着粮食。县城里想买粮倒都能买到,只是价格都比之前翻了一倍。
不过还不是天价,实在买不起米面的,买豆子也一样能果腹。
因此县城里还算比较安定。
城外也设立了粥棚,没有之前那样多,只有两个。
由六家富户轮着来,每天定量施粥,发完就没了。
不管饱,但也能让流民们看到一点希望,至少有,至少不会真的饿死。
丰水县以最少的粮食消耗,安抚住了只想活着的流民。
丰水县北城外有流民的事,南城码头的商船也有所耳闻。
他们虽听着,却不会将这些消息带离。
丰水县县令死死按着这消息,就是不想消息传出去。
他一个小县令没这么大的想法,想来下令之人是更高位的人。
官场之上错综复杂,他们商船背后也各有主家。
有的沾亲带故,有的带着仇怨。
但具体如何,他们这些底层伙计是不知道的。若是因他们泄露些消息出去,要是于主家有益还好。
若是无益,那主家倒霉之前,会先要了他们的命泄愤。
这些消息,还是等商船回去后,亲自禀明主家,叫主家自己定夺的好。
因此,在码头通船后,丰水县有流民聚集之事,依旧没有传出丰水县外。
渝州商船在冰面化开,河面通船时,第一时间来了丰水县。
这次他们要定一万罐的量,雍京那边的豆浆粉比渝州还要好卖。
刚放进铺子里,就在短短三日内一售而空。
说是看在丞相大人的面上,买崔家铺子里的东西也好,是因东西味美买的也好。
左右是他崔家赚钱!
之前的量渝州加雍京是不够卖的,这次来就得加量。
由于城内黄豆涨价,云庄的豆浆粉也跟着翻倍涨价。
李怀州对此没有异议,这豆浆粉换了包装从他们崔家手里卖出去的价格,可都翻了千百倍呢。
而且县城粮食涨价他也是知道的,眼下要紧的是把豆浆粉运过去,而不是在这点小钱上掰扯。
这次李怀州依旧先给定金,然后去别的地方送货,等半月后来拿豆浆粉。
一万罐要半月做出来,比较急。
云怀瑾没办法,又在两个村子里招了短工。
这会正好农闲,地里没什么可忙的。
因为流民原因,县里和府城也都不好去。村民们都没活干,就指望着在云庄干短工的那一日三十文钱过日子。
眼下庄子里要扩招人手,枣沟村和山前村的村长这次将事情揽了下来。
上回二人也都不在村子里,出去干活去了。
这次他们在,总不能叫东家亲自忙活。
有人揽活,云怀瑾也就不操那份心了。现在云初和枣沟村的小朋友们玩熟了,自己隔三差五的就坐着牛车去村子里玩。
身边跟着两个镖师护着。
也就不用他为了带孩子去找小朋友玩,而专门跑一趟。
两位村长又挑选了十六个手脚麻利,干活勤恳,品行端正的人送来。
豆浆粉制作速度直线上升。
也因陶罐用量加大,那给云庄烧制陶罐的小作坊,在这人心惶惶的旱灾前夕,愣是赚到不少钱,买了不少粮食囤起来。
一直到李怀州来取货回渝州,丰水县还是没有下雨。
而县城里的粮食价格,又涨了。
赵县令心中觉得不妙,第一时间给府城写了信,求知府帮忙给粮商牵线搭桥,想买些粮食回来放在粮仓,以防万一。
可信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
到了四月,本该是野菜勃发的季节,野外的地里却是坑坑洼洼,不见一点绿意。
流民和丰水县百姓可以为了一根野菜的归属,而互相动手。
四月下旬,有流民为了一根蔫掉的野菜,用石头砸晕了丰水县百姓。
这让丰水县百姓与流民彻底站在对立面,二者矛盾急剧飙升,小吏挎着刀来才将两方人马稍稍分开。
赵县令心知不能再拖,直接骑马去了府城。
到府城后,赵县令直奔府衙。结果被人领进去后,在无人的厢房中等了一天一夜不见人影。
直到第二日晌午,他才见到知府江沂山。
看着胡子拉碴,眼下乌青的赵县令,江沂山把食盒放桌上,打开食盒,浓郁菜香扑鼻而来。
赵县令忍不住的吞咽口水,却控制着自己的本能,并未有所动作。而是盯着眼前官府穿戴整齐的知府大人,问道:“大人,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沂山轻笑一声,“赵大人,你在官场这么久,应该知道,有些事不理会,对你才是好的。
既然是对你好,你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现在竟还大老远的跑来府城。”
赵县令眸光黑沉,“大人,丰水县旱灾已经迫在眉睫,又有流民在外聚集,若丰水县哪日撑不下去,大人就不怕朝廷知晓?”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出了事也有本官顶着。你如今只需要将流民拦在外面,再将旱灾的事捂住。只要撑到了秋收后,本官自有法子。”
江沂山说着,不轻不重的看一眼赵县令,“否则,本官拿你全家陪葬。”
两日后,赵县令疲惫归来,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
赵县令归来的第二日,他下令关闭北城门。县城里的百姓不准再出去,也彻底隔绝了流民进城的想法。
五月中旬,天越来越热。
流民几乎日日都会攻击城门,之前县城里还有些小道能出去,现在所有道路彻底堵死。
云怀瑾也没办法进城,但根据方老三去探听来的消息,也能知道县城里不好过。
张木桥担心两个儿子和儿媳,周家人也担心周海草。
那二十两银子没能在春种后盖房,而是花一半买了粮食,周家兄嫂连着两个孩子倒是不愁没吃的。
只是他们实在担心在县里的周海草,不知到他有没有吃的,又有没有生命危险。
一直到六月,商船已经不在码头停靠了。
赵县令对于商船不再码头停靠一事,也颇有疑惑。
一艘两艘不停倒是能理解,可突然一下全都不停了,像是说好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