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首饰铺子流水急剧减少,掌柜去庄子报账都两股颤颤,打着哆嗦不敢去。

东家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这次去禀报,他怕是都得挨顿踹。

“你说什么?”

周合眉头皱起,脸黑如锅底,怒吼着出声。

宝饰楼掌柜心生惧意,硬着头皮又说一遍,“东家,宝饰楼账面上的银子,已经不能再跟着另外四家出新品了。

他们上新太快,我们宝饰楼跟着出的那些,根本就卖不掉。出来就是过时,来买的人也是将价格压的很低,赚不到钱。

铺子得停下跟着出新品,再斗下去,铺子怕是得关……”

啪——

茶盏落地,瓷片碎裂的同时,茶水也四溅开,大部分都洒在了宝饰楼掌柜的衣摆。室内弥散着浓郁茶香,气压低至极点。

周合气的脸色涨红,眼角都隐约抽搐着。他做生意至今,也知道宝饰楼掌柜说的没错。

再撑着斗下去,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他的宝饰楼惨败收场。

心知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周合只能咬牙妥协道:“让工匠停工,想办法将之前堆积的首饰清掉回账。”

宝饰楼掌柜松一口气,还好没有非要与那四家死磕。

“小人这就去办。”

在云庄手上又吃一个大闷亏,周合越想越气,觉都没睡好。

翌日一早,就叫人套马车去了趟府城,去吴家找人。

吴权仁正在书房写字,周合被请去坐在一边看着,他坐如针毡,一会看看吴权仁字写没写完,一会急色的喝茶,整个人动来动去,没片刻安静。

“区区一个小庄子,还是个哥儿,就叫你如此坐不住。你这性子如此急躁,也不知能成什么大事。”

吴权仁收下最后一笔,纸上跃出一个杀气横生,锋利尖锐的“忍”字。

周合品不来书画,他看着这“忍”字,总觉得像“杀”。

被吴权仁说了一顿,周合心里总归不痛快。虽然他巴结吴家,可不代表能接受吴权仁当爹训儿子一样的训他。

而且他找吴权仁好几次,他就只知道劝他忍忍忍,就知道忍。

忍到最后能有什么?刀子没落到你吴权仁身上,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张口就能叫他忍。

周合心里不痛快,也不想别人痛快,“那云庄将周庄两个大生意全搅黄了,还与裴家联手给有客来酒楼添堵。

听说酒楼在丰水县还有府城的生意,因为好味居的原因,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流失大半的客源。

吴兄难道就不想将他们按下去,收拾一番?”

周合知道吴权仁这人最爱面子,喜欢被人捧。现在当他面说他的酒楼不如被他曾狠狠踩在脚下的好味居,和抽吴权仁脸也没什么区别。

一把软刀子插在吴权仁心上,他听了周合的话,果然动了怒气。

但他偏还扯着嘴笑,想要做出喜怒不形于色,结果火候又不到家,脸都抽搐了几下。

“叫你忍,是让你以退为进。让对方放松,才好一击毙命。”

周合满脑子都是一击毙命,想到了什么后,他顾不得撒火,而是压低声音说:“吴兄的意思是,直接杀了对方?”

吴权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和周合说了查到的东西,“我叫人仔细查了,这云庄的东家,就是被家中弃出的哥儿。听说是与下人私通,大了肚子。

因这样的事,被家中赶回祖籍地,甚至都不在云家祖地的青山县,而是最偏僻的丰水县。

赶来至今,青山县云家都没来一个人。这已然是彻底不认这人,云家不会再庇佑。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活着哪能一直顺风顺水的,吃个糕点都能噎死人,云怀瑾是死是活,又有谁在意呢?”

周合听完,深觉有道理。

他此前见云庄那般硬气,还以为雍京云家会给他撑腰呢。

结果不过是被云家完全弃出去的不要的哥儿,真不知有什么可硬气的。

周合笑了一声,眼睛转一圈后,对吴权仁道:“吴兄,那阿四可还在府上?他若无事,便让他跟我几日?”

吴权仁继续写字,头也没抬,“最多三日。”

周合要到了人,脸上也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来,“放心吧吴兄,最多一日就能解决。”

从吴家出去后,周合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偏瘦,一身黑衣,面露凶光的青年。

他也一扫之前的阴霾,回庄子上第一件事就是组织人手,直接打去了云庄。

云庄从里到外都有镖师守着,在看到有一群人带着长棍,鞭子过来,立即进去通传。

云怀瑾心知这次是真逼急了周庄,对方彻底撕破脸,要直接对上。

云庄对此早有准备,方三爷等候已久,领着人像一座座小山一样,堵住了周庄人的路。

看到方三爷一伙人时,周庄的人只觉得震惊。

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高壮!

云庄伙食好,方三爷又每日都训练手下一帮兄弟,他们本就底子好,云庄里待一年,比之前还壮实。

有些个头本来矮些的,身上的肌肉也一块块如小山鼓鼓囊囊,衣服都要撑破。

周庄来的这些青壮,比起镖师们,那真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种压迫感,让周庄打前头站着的,不由自主往后退不少。

周合带着宝贝儿子周瑞下了马车,父子俩趾高气昂的走到前面,周合看一眼方三爷,冷笑道:“平顺镖局已经落魄到给这样的小庄子看家护院,当看门狗了?”

方三爷个头比周合高,他没低头,眼睛直接往下看,“周庄也好不到哪里去,出门找茬还要东家亲自出马凑人头当打手,是穷疯了吗?

哦,也对,听说周庄的大生意都黄了,周庄主近日可还有银钱吃饭?没钱的话,带着一家老小,端着碗去吴家,想来吴家会赏口饭给周庄主吃。”

周合气的捂着胸口大喘气,手指着方三爷直发抖。

周瑞担心的扶着他爹,转头怒视方三爷一眼,随后转头对着身后人大喊道:“你们是死人吗?这看门狗如此辱骂我爹,你们若是不将他打死,我今日就打死你们!”

两方很快打了起来,方三爷带着人以一打十,游刃有余。

周合被周瑞护着去马车里,看见安排的人,趁乱溜进了云庄,阴冷一笑。

他刚刚看了,外面出来的镖师有四五十人。云庄一共也就请了这么多的镖师,现在全都在外头,里面疏于防范,只有一些长工小厮,不足为据。

那人定能得手。

周合正想着云怀瑾不久后就要命丧黄泉,报他生意被截之仇,心里就畅快的想笑。

倒是周瑞有些担心,“爹,那人能行吗?他一个人真的能杀了云庄东家?”

“那可是吴家找来的刺客,最擅长潜入暗杀。现在镖师都被我们引出来,庄子里只有一些下人,想要得手很容易。”

周瑞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青天白日的周庄就带人打上门,云怀瑾总觉得有猫腻。动静搞得越大,越会让人忽视细节的部分。

云怀瑾便留了心,没让镖师全都出去,免得对方是为声东击西。

选了庄子里高壮的长工和小厮,让他们跟着方三爷出去。

不管周合到底是有什么图谋打算,先让对方以为庄子里疏于防范,才能让对方露出马脚。

留一半镖师由大山带着,在庄子暗处守着,没想到还真捉到“一只老鼠”。

这人看着瘦小,但出手狠辣,眼中杀气毕露,七八个镖师动手,才将其擒住。

大山在与其过招的时候,就看出对方招式路数,是只有刺客才会练就的毒辣的杀人招式。

擒住人后,大山和云怀瑾说了猜测,云怀瑾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

他还是头一次见活生生的刺客。

触及到对方那如蛇般阴冷的视线,云怀瑾心有不适,移开视线。

大山见对方还企图挣扎反抗,直接卸了对方的手臂,骨节咔咔两声响,那刺客痛呼出声,手臂软趴趴的垂落。

接着大山拿着匕首,抵在刺客的脖子上,逼问刺客还有没有同伙。

对方冷漠转头,一言不发。

云怀瑾看刺客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讥讽和杀意。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或许是他最开始对视后,选择了躲开视线,让对方觉得他好欺负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云怀瑾踱步上前,从大山手里拿过匕首,缓缓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匕首,抵在刺客脖颈,用了些力道,刺客脖子见了血。

刺客冷笑一声,“哥儿的手劲这么小?”

云怀瑾对他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刺客话里的嘲讽。

他握着匕首的手缓缓下移,停在了刺客命|根|子的地方,温和道:“劲是不大,但切了这玩意绰绰有余。我数三声,你若不老实交代,后果自负。”

“一。”

刺客没想到这哥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威胁,不由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想要往后退,强压着情绪没张口。

云怀瑾微微歪着头,握着匕首的手往下按,匕首刀身部分,死死的抵住对方裆|部。

“二。”

刺客察觉到挤压的微痛,一旁看着的镖师们,都替他紧张的皱着一张脸。

见刺客还是没张口,云怀瑾似乎有些不耐烦再等,手上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是真的准备一刀插进去,“三。”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