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绍和与云怀垚被门房放进了庄子,由传话的小厮领着去主院见云怀瑾。
一路走来,云怀垚看着小院的造景装饰,面露鄙夷。
待进了主院,看着平平无奇只有些花卉树木和简单造景的院子讥诮道:“都说瑾初农庄生意买卖做的大,可贱妾庶出的就是没见识品味。有了钱也不知道好好的修修院子,这布局造景,也好意思领人进来,不怕人嫌穷酸。”
前头领路的小厮三七听了眉头皱的死紧。
他们东家以前再怎么样不好,现在对他们是真的没得说。别说整个丰水县,就算是整个江州府,也没有哪个东家能像他们东家这样,对他们好的。
逢年过节都有节礼,每月还都有轮休。过年了还会每人包个大红包,他们这些回不了家,也没家可回的,额外还有足量的米面,菜肉吃。等新一年长工们回来,他们还能有一个红包领。
这几年,他们庄子里的长工,下人们手头都攒了不少钱。
好多长工家中都给说了亲事,因为彩礼给的多,本身人也不错,说的那可都是好亲事。
他们这些人因为奴籍的原因,没办法在外说亲事。庄子里若是有两相看中的,东家还给办婚礼,包红包。
就不说这些,阿东当初被人给揍了,东家还带着好多镖师去给阿东撑腰,报官帮阿东讨个公道。
这种替奴籍下人撑腰讨公道的事情,以前何曾听过?
三七是真的喜欢现在的庄子,现在的东家。他将庄子当成自己的未来的归宿,他听不得有人这样说庄子,说东家的不好。
“回公子的话,我们东家不喜奢靡浪费,这才迟迟没有给庄子的造景布局动工。”
三七说话时脸上带着笑,态度也恭敬。他想在给东家说话的同时,不要将人给得罪了,姿态放的很低。
寻常去他人家中的外客听了这话,哪怕心里不高兴一个小厮也敢接话。但看在其态度很好,不会多说什么,最多在见到主人家的时候,说一句“你家的小厮,好伶牙俐齿”。
且说难听一点,打狗也要看主人。怎么也不可能在别人的地盘,训斥别人家的小厮,更何况还是他们言语有损在先,小厮护主在后。
不过来农庄的外客们,除了云怀垚以外,也没人会说庄子穷酸,云怀瑾没见识这种话。
而云怀垚在听了三七的话后,却是要上前动手。
若不是云绍和拦着,三七就要挨巴掌了。
云怀垚性情急躁易怒,有不顺心的就会发火,不管是对下人还是亲人,都是一样。
不过每每在阻拦后,又会清醒片刻有所顾忌。云绍和拦了他一下后,云怀垚便想到他爹说的不能将云怀瑾得罪太过。
云怀瑾帮着奴籍下人讨公道报官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们后面关注起瑾初农庄的时候,也打听到了这事。
云怀垚当时听了这事,还和好友说过云怀瑾是个蠢货,为了奴籍的下人,丢了身为主人家的威严。
也因此这事云怀垚也一直记着,现在想想云怀瑾和他们关系本就不好,这要是万一真因为他打了这小厮,也叫人把他送去见官了可怎么办?
现在的云庄可不像从前,能让他从衙门里全须全尾的出来。
云怀垚收回了手,嘴上的功夫却没停,“你还真是一条好狗,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替你的主子叫唤了起来。”
三七低着头没说话,要领着云怀垚继续往前走。
谁知边上的厢房窗户竟然推开了。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想看就滚。”
云怀瑾突然推窗吓了云怀垚一跳,他压根没想到云怀瑾会在厢房里。
他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不应该在书房或会客小厅等着吗?”
“我就乐意把东厢改成会客的地方不行吗?”
云怀垚张嘴要回,被云绍和眼疾手快的拦住。他怕云怀垚口不择言,坏了今天的事。
“行了,你少说两句。这是你堂弟的庄子,他想将哪定成会客的地方,就定哪,要你说什么嘴?”
被云绍和呵斥一通后,云怀垚咬着牙哼了一声。
云怀瑾对二人没什么好脸色,员工给他上班莫名其妙挨了骂,云怀瑾想着自己得宽慰一番。他对三七说:“他的话别往心里去,去厨房说一声,我让你今日多领一碗红烧肉。”
三七没想到还有这好事,本来被说的那两句,也没怎么放心上,这会听到宽慰还有额外的红烧肉领,三七笑的很开心,“小人谢东家的赏。”
云怀瑾见三七没有不高兴,便微微笑着说:“行了,下去忙吧。”
说完转头对着云家父子俩时,云怀瑾脸上笑意瞬间没了,“门在那边看得见吗?自己进来,不想进就走。”
云怀垚气的头晕,“你什么态度!”
回应他的是云怀瑾放下窗户的啪嗒声。
云绍和看一眼被放下的窗户,带着云怀垚往前走。
云怀垚心里憋着气,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脸上又露出一抹笑来。
待会进去,他爹不让他说之前送去国公府的那笔钱,他偏要说。云怀瑾敢不给,就报官叫他好看!
他的神情变化被云绍和收入眼底,云绍和没有说什么,而是一脸平静的带着云怀垚进了东厢房。
进去后,云怀垚没等云怀瑾说话,便一屁股坐在了小榻对面的位置,视摆放在两侧的桌椅于无物。
云怀瑾抬眸看向云怀垚,云绍和注意到云怀瑾不悦,拉了一下云怀垚,“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无礼,主人家不请,你怎好与其同坐?快些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说着就将云怀垚拉起来坐在了云怀瑾斜对面的椅子上,两张椅子中间有一小桌,上面空无一物。
“云怀瑾,你还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客都来了,茶盏都不见一个。”
云怀垚指尖敲着桌子,出口便是伤人。
不等云怀瑾说什么,云怀垚不出所料的又被云绍和训斥了,“你怎么说话的!”
云怀瑾觉得这第一次相见的二叔十分的有趣,从进主院开始,看似一直在拦着不让云怀垚出言不逊。可每次都是在云怀垚说完之后,才状似生气的训斥两句。
这不仅没有让云怀垚收敛,反而因每次都在要彻底发泄的关头被拦下压住,导致云怀垚更加的憋闷有气。
云怀瑾没有看出云绍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归这人肯定有鬼,得防范着。
他没再多看云绍和,而是回了云怀垚的话,“我只是不想招待你父子二人罢了,你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吧?”
云怀垚没想到云怀瑾会如此的直白说出来,他一时间哑住,你你你了半晌,也不知道后面要说什么好。
而云绍和听到这句话时,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他只是很安静的坐着,嘴角还隐约带着笑意,看起来有涵养的很,是个包容不计较小辈无礼做法的好长辈。
云怀瑾越看越觉得云绍和来者不善,在憋什么大的要恶心他。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云怀瑾开门见山,不想再耽误时间。
云绍和这时有了反应,他正要开口,却被云怀垚给抢了先。
“找你还能有什么事?要钱呗。不然找你吃饭啊?”
云怀垚将云绍和放在他那的信拿了出来,他示意云怀瑾接,偏偏云怀瑾看见了还一动不动。
云怀垚不高兴道:“你看不看?”
“不看。”云怀瑾回的斩钉截铁。
“你凭什么不看!”
不看他还怎么顺理成章的说后面的话啊!云怀垚起身,一把将信塞到了云怀瑾的手中,“你不看也得看!”
说完回去坐下,死死盯着云怀瑾。
见云怀瑾打开了信,这才消了些怒火。
这信是云绍安给云绍和写的,主要内容就是要钱。
云怀瑾略过前面大篇幅的叙述境况如何惨,日子如何艰难,以及大量的感情牌,看最后的金额。
一千两。
这金额很有意思,卡在了目前云庄能拿,但是又比较肉痛的点上。
云怀瑾将信放在桌上,看向云家父子二人,“所以,你们是想让我给这个钱?”
云绍和在云怀垚开口前轻笑一声,云怀垚见云绍和有话要说,便先隐下了话头。
“瑾哥儿,你看你这话说的。子养父乃世间真理,即便是你爹将你驱逐出家门,剔除族谱。可你如今住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当初云家给的?”
“你总不能在你爹落了难后,就真的一点也不闻不问吧?这天底下,是万万没有儿子还在,要他人养老子娘的道理的啊。”
云怀瑾算是知道这两人为什么来了。
他奇怪道:“你还知道我被剔除族谱这事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我与你们云家,毫不相干。陛下下令流放亲眷,我都在这好好的。如今你们云家人问你要钱,你来找我,何其可笑?难道因为我姓云,你们就要逼我给钱?你怎么不去抢呢?”
云绍和脸上依旧带着假意的笑,“血浓于水,又怎是外物所能影响?不管怎样,爹就是爹,这是无法改变的。”
“行了,庄子和地之前是云家给的。我可以按着市面的价将其买下,但是要写一份文书,一式三份,留一份去官府存着。证明是我云怀瑾买下的,从今往后,彻底与你们云家毫无关系。其他的,想都别想。”
云怀瑾话音刚落,云怀垚就坐不住了,“什么叫毫无关系?你爹还欠我们五万两银子呢!”
“当初他被下狱,要我们筹银子送去什么国公府求人帮忙。这五万两银子他还不了了,父债子偿,你必须还!不然我就算去官府衙门闹,那也是我有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