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老人都知道,你奶奶刚把人捡回来那会,整天抱着个小女娃,到处跟人说你爸爸得了个白白净净的童养媳。”
“她的名字,还是我翻字典给选的。”
“出去以后她找过自己的父母吗?”
“没有是不是?”村长拐棍一敲,“她是亏心呐!”
林暮走在回家的路上,老人痛心疾首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停盘旋,他好像有印象,的确在哪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上见过一篇报道,那是一份针对羊淮山八十岁老人的采访。
可报纸发行时间距离拐卖事件发酵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不会有人再关注角落里那件过期的小事。
报纸上面的老人家说林晓依忘恩负义,说她该死,害得羊淮村所有人背上骂名,说她对不起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蠢婆娘。
蠢婆娘是谁,十几岁的林暮或许不知道,可如今听了村长一席话,记忆中近乎被遗忘的,皱皱巴巴的面孔兀自窜了出来。
是粗糙如树皮般温暖的手掌,是许多许多个偷偷塞进小孩手中滚烫的鸡蛋,是挡在面前将他拢在怀里承受老头扫帚的安全屏障。
这些东西组成了林暮小时候对叫作奶奶的那个人所有的印象。
他好像到今天才突然想起那些回忆里被遗忘的细节,比如——在奶奶去世前,她跟妈妈……是很少挨打的。
那些本应他们承受的,都在中途落到了另一个饱经风霜的年迈女人身上。
可妈妈接受采访的时候为什么要那样讲呢?
为什么……为什么……
是一次又一次逃而不得被强迫的惨痛经历吗?是报复,是怨恨,是对羊淮村所有冷眼旁观的人们的憎恶吗?
这些都没人能告诉林暮了。
可林暮依然觉得妈妈不该是这样,她教过林小一不能撒谎,也教他要学会感恩,就算后来她病得更严——
对啊,她病了!
林暮蓦地停留在原地,一瞬间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