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始终坐在一边, 微微垂着头,半干的黑发从光洁的额头前垂下,黝黑的瞳孔中甚至有一丝的茫然和空白, 不长的一个故事却足够曲折,足够意难平,原来这就是所谓分手的真相, 没有他原本怨愤的一切,眼前的人没有如他设想的那样在他和权势金钱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是现在真相还重要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沐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暗哑低沉,这句话不知道是问对面的人还是纯粹自己和自己说:
“故事里的女人是你母亲。”
肖池寒点头,他微微探起身子,伸出手,想要轻轻碰一下他的手背, 却被裴沐躲了过去,那有些苍白修长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中,薄唇轻抿,眼底跳动的一丝光亮随着那抽回的一只手而渐渐暗淡了下来:
“是,我母亲当初受的打击太大,精神很不稳定,我怕她真的做出什么极端伤害你的事, 所以才会选择在那晚和你说分手。”
裴沐抿了抿唇,他能理解肖池寒母亲的疯狂, 一个出身极好的女人,在家备受父母宠爱, 婚后受老公爱护那么多年,又有一个很优秀的儿子, 这些哪一样都是不知道修了几世修来的福气,一朝之间丈夫背叛,家族产业要送到小三儿子的手里,怕是换了谁都会疯狂吧。
他动了动唇出了声:
“那,她现在?”
肖池寒有些疲惫地闭了一下眼睛:
“那之后她精神就不太好了,三年前去世了,方谨,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裴沐震惊地抬头,黑色的瞳孔中尽是震惊:
“什么?”
肖池寒的脸上只剩下了冰寒:
“那一晚的车祸不是意外,是李尤通过国外的暗网买凶制造的,李尤就是我爸那个私生子,只是当初没有完整的证据链,警.方无法对李尤提起公诉,直到三年后,我完全掌握肖氏,找到了关联证据,那个已经结掉的案卷才被重启调查,李尤最后被判了死刑,于六年前执行了注射。”
这也是肖池寒这十年都无法释怀的心结,李尤想要杀的人是他,裴沐是受他连累而死的,甚至在他死后三年他才能将李尤绳之以法。
裴沐的手紧紧在裤边收紧,眼前似乎还是那辆避无可避冲他碾压过来的卡车,这么久他从未怀疑过那起车祸竟然不是一场意外,那场痛苦的回忆只要想起,周身就会抑制不住地紧张。
肖池寒的声线甚至有些发抖:
“对不起,当年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小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那一声“小谨”将裴沐的意识拉了回来,
十年前的一切就像是扎在他心口的一把刀子,就在他以为他日后要永远和这把刀共存了,但是忽然有一天有人轻而易举地将它拔了出来,还顺手帮他止了血,伤口或许有一天会愈合,但是伤疤却永远留在了心口。
裴沐抬起头,这两日的变故,加上昨晚一整晚混乱的梦境,让他眼底有些明显的红血丝,脸上憔悴疲惫,劲瘦的身子掩在白T恤里有些紧绷,肖池寒同样紧张地手心出汗,所有的精神都用在了近在咫尺的人身上。
“肖池寒,十年前你提分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和我和盘托出原委?”
纵使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裴沐还是盯着肖池寒的眼睛问出了这句话,肖池寒面部紧绷,手心具都是冷汗,却还是如实回答了:
“没有。”
那个时候他虽然没有意识到李尤会那么狠辣,但是也知道集团中或许会有人有小动作,他不想将裴沐牵扯进来。
裴沐忽然嗤笑了一声,果然是这个答案,肖池寒一如既往地喜欢主导他们的关系,从开始到结束,都不曾改变过,他没有因为权势和金钱放弃他,但是有这些在前,他永远也无法和他对等,他永远只能做那个被决定,被安排的人。:
“肖池寒,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别人为我做主的人。”
这句话让肖池寒的心猛地一收,他甚至已经看到了方谨给他的答案,唇角微动,几乎是徒劳地开口:
“当时是我太弱了,我怕护不住你...”
这句话一开口,几乎是字字踩在了裴沐的雷点上,太弱了,护不住他?裴沐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讽刺又苍凉:
“肖池寒,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相护,自作主张的多情。”
他的神色徒然一厉,看着对面人的目光只剩下了讥讽,他这一次直视了那双眼睛,吐出口的话清晰可闻:
“我们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肖池寒,和你在一起太累了。”